电视里重播着奥运会的开幕式,丝绸之路在电视里延伸拉长。方寸久去了巷里的音像店,老板说《长江7号》刚到货就一抢而空了。他也没想到会这么畅销,在无梁一中还没迁到安居镇前他进十张都不一定卖得出去,这次进了三十张竟然眨眼间便没了。高中生竟然成了他的衣食父母,看来国家大力发展教育确实是一件好事。大肚子的老板笑哈哈。
几个孩子很快就把定婚风波抛诸脑后,正四仰八叉在方寸久的房间看奥运会的开幕式。“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方寸久碰了碰章林生的胳膊。“那时候老师叮嘱我们看我们不爱看,还觉得是浪费时间,现在看和那时的感觉不一样,还挺好看的!”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跳着从方寸久、萧望和方便面三个身体的空隙间穿过。
走到房门口,他扶着门框大声喊:“方便面,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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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面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盯着电视。他自小是个电视迷,还是黑白电视的时候就整天抱着电视,有了彩电更甚。只要坐在电视前,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他认为最好的生活就是吃着方便面看电视。
“方便面,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章林生又重复了一遍。
他脸上挂着笑意,“你少唬我!就算她来了我也不怕!”
齐奶奶拿着根细长竹条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斗大,像只随时可以战斗的公鸡。方寸久和萧望站起来乖乖退到一边,“这回真不是唬你的!”
方寸久低声道。
方便面习惯性地跳起,在齐奶奶踏进门槛的瞬间像只老鼠绕到了她身后。
“长本事了!喊了你十多遍,你吃电视好了,还吃饭干嘛?”
齐奶奶健步如飞,方便面左闪右躲,满院子乱蹿。竹条的尾巴在他背部扫了几下,眼看就要追上,一个装满鸡毛的竹筐从空中飞了过来。方寸久本来想把竹筐移开,免得祖孙俩撞上,没想到自己的左脚绊了右脚,他人倒站住了,筐却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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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未出口,齐奶奶眼疾,看筐飞过来立马弯腰,竹筐贴着她的肩膀擦身而过,鸡毛雨落在了方建中的位置。他清咳几声,几根调皮的鸡毛飞上他的头顶跳舞,跳完稳稳抓住他的头发不肯放松。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方寸久反应迅速,急忙跑过去帮他爸摘满身的鸡毛,紧接着几个孩子都跑了过去,把小头爸爸困在垓心。
小头爸爸成了只单脚站立的鹤,被一群孩子推来攘去。方便面瞅准机会,一溜烟跑回了家。
周金枝走到厨房前长吸了一口气才进去,一看厨房没人,彻底放下心,神色凄然,没人了也好,让自己冷静会儿,看看时间,已快十二点,忙了好几天,都白忙活了。
光头强踩着皮鞋在后面像只企鹅紧紧跟着周金枝,他捡了皮鞋后换下了拖鞋,这时周金枝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他可不想再火上浇油。
“你看看你这——不要感冒了,去把衣服换了吧!把头发也吹吹!”
他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才想起今天换了新衣服,没把毛巾塞进口袋。萧愉拿着毛巾和一件外套过来,走过去碰了碰她爸的胳膊,示意他把毛巾递给周金枝,也让周金枝换件衣服,今天她同周金枝讲了生平最多的话,她出生后她们之间的交流有光头强还算顺利,后来多了个萧望便再也没顺利过。
光头强接过,萧愉便转身离开了。
周金枝看着杂乱的厨房叹了口气,还好她们已经走了,不然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不定怎么暗地里嘲笑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们这些人,可不都像蝼蚁一样?在一团乱麻的生活和自然灾害面前,人又能算得什么呢?“还换什么衣服,愉儿的事都那样了!”
光头强把毛巾和衣服塞给他妻子,转身向卧室走,“你不换我换!”
他心里咬牙切齿,心想这婚事吹了也好,不过覃涛那小子挨千刀也难解他心中的怒气,好小子,竟然跟他们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
光头强换了双布鞋仰首阔步,黑色毛领大衣把他裹成了个油漆桶,因感觉有几分冷,又加了件衣服,这件衣服只和覃老师夫妇见面时穿过一次。“说了不买这种衣服你偏要买,我就没有穿这种衣服的命!”
他甩甩右胳膊,“手臂像上了锁,不灵活!”
周金枝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此刻换了衣服正在擦头发。
“不是你自己说想要给愉儿挣几分面子的吗?”
周金枝怒气冲冲,“这下可好,面子没挣回,倒丢了几大箩筐!”
光头强暗想这时候“愉儿愉儿”
的叫得真是亲切,之前怎么没见你过问女儿的事呢?“管他面子不面子,女儿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世界上的男人一大箩筐,可咱们的女儿只有一个!”
湿衣服换下来,周金枝觉得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听见外面喊吃饭的声音,也拿起桌上的锅铲走向厨房。光头强也到了厨房,准备给她搭把手。
“她现在是怎么个想法?”
周金枝问。
油在锅里刺啦响,升起一阵青烟,她准备简单炒几个菜压压从胃里涌上来的酸水。
光头强摸了摸光头,阴着两颊,“她有什么心思,你不是不想管她的事吗?”
周金枝没有吭声,萧愉自小便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但有事从不同她讲,说几句也都是轻描淡写,当然她也认为她是个女孩子,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她。
此刻她意识到这么多年萧愉跟她说的全是学习方面的事情,生活中的琐事杂事,比如说食堂的饭合不合胃口,在学校有没有知心的朋友,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她只字未提,周金枝也没问过。想到这里周金枝越发心酸,偷偷抹了把眼泪,以免滴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