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辉完全没料到局面会失控至此,他本意是和和美美赚段部长一个人情,没想到阴沟里翻船,把人家岳母的寿宴搞砸了。
想来想去,问题恐怕还出现在段执这个“题眼”
身上。
这顿饭吃到后半场十分沉闷,宾客们纷纷称事早退,主人没了兴致,也只好草草收场,冯辉在大厅出口拦住了段执。
“小段!”
段执回过身,见冯辉挺着微凸的啤酒肚走上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平心静气道:“什么事?”
“实在对不住,我看段部长和叶教授情绪不太好,没好意思拦他们,麻烦你代我致歉,下次有机会我再回请。”
“冯校长。”
段执垂眼想了想,复又掀起眼皮看着他,轻声说:“您最该致歉的是我外婆,这是她的生日宴会。”
冯辉马屁拍到马腿上,心里烦透了这一家子,面上还要装作哑口无言。
段执:“不过没关系,这种事在我们家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第一回,老太太记性不好,很擅长忘记不愉快。”
冯辉讪笑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刚刚在里边问我,为什么早不告诉你,我没明白,早告诉你有什么用吗?”
段执转了转身,正对着冯辉,叹了口气说:“早告诉我,我不会像今天这么被动。”
“什么?”
冯辉完全没听懂,段执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解释出口的话却这么简单,简单到好像在敷衍他。
“算了。”
段执摆摆手,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丁思渺在找冯辉。
他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丁思渺知道冯辉的所作所为!
否则,凭丁思渺的敏锐,很快就会牵扯出冯辉背后的自己,到时候这之间的重重瓜葛,段执纵使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丁思渺曾经很多次警告他不要插手自己的事,现在要是被她发现全部真相……那还了得?
段执毫不怀疑,丁思渺上一秒从冯辉办公室踏出来,下一秒就会打电话找他分手。
想到这里,他在大热天狠狠打了个寒颤,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冯辉道:“有件事麻烦您,如果丁思渺来找您询问和蒋清风有关的任何事情,别说您在其中出了力。”
冯辉满头雾水,点头道:“行,我不见她就是了。”
“还是不在吗?”
丁思渺从乔鑫的值班室败兴而归,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来报道,结果却是屡屡扑空,乔鑫送她的饮料瓶子都能攒一兜了。
下电梯时,保洁阿姨拖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挤进轿厢,丁思渺立刻把自己塞进了角落,避免和垃圾袋产生不必要的亲密接触。
电梯到达1层,保洁拖着垃圾袋,风风火火地率先出厢,垃圾袋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一条口子,塑料瓶在她身后哗啦哗啦、争先恐后地漏出来。
“哎!您的东西!”
丁思渺喊住保洁,犹豫了两秒,还是弯腰帮忙捡起了瓶子,心中万分侥幸,得亏这是办公室垃圾而不是卫生间垃圾,否则她宁愿抛弃美好的道德品质,也做不到伸手去捡。
五分钟后,丁思渺在1楼卫生间用力搓洗手指时,隔间里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
她后仰了下头,看着门板下露出的鞋尖,轻嗤道:“您出来吧,也不嫌憋得慌。”
纠青不好意思地推开门,难为情地笑笑,紧张成了结巴:“你、你还帮忙捡垃圾呢~”
chapter69
阳光被浓密的树冠遮挡,诺大一片树林,地面上只有几处静悄悄的光斑。
丁思渺咬了口绿豆冰棒,抬头看着远处草地上的喜鹊,异想天开地思考喜鹊会不会患上精神病,还是说因为脑仁本来就只有核桃大小,无暇处理吃喝拉撒之外的精神活动。
其实那样也不错,至少鸟生比人生简单多了,看谁不爽大可上去叨一口,拔根毛,再不济扇扇翅膀飞走,而不是被限制在人类社会交往的条框里,苦苦与对方周旋。
她舔了舔被冰麻的嘴唇,转头看向同一条长椅上的纠青,静静问:“绿豆冰好吃吗?”
纠青局促地折叠起手里的塑料纸,她虽然还是紧张,但是肢体动作比上次俩人坐在咖啡馆的时候要舒展的多,都敢和丁思渺坐一条长椅了——尽管她挤着扶手坐在最左边。
早猜到对方不会回答,丁思渺自顾自往下说:“我有一个朋友,他以前只吃牛奶雪糕,跟我过了半个夏天,也开始喜欢吃绿豆冰了。”
纠青小心抬头瞥她一眼,不知怎的突然开窍,明白丁思渺这是在等自己说话,于是咽了口口水,表态说:“两个人隔得近……是会相互影响的。”
“你离我也不远呀。”
丁思渺粲然一笑,盯着她道:“我去医院换药你跟着,我去食堂吃饭你跟着,我去超市你——我猜你那次是跟丢了,就连我去办公室找人你也跟着。你跟了我这么多天,看清我了吗?”
纠青那双有些古怪的眼迎上丁思渺的眼神,这一次竟然忘了躲闪,或者说这一次她居然没有想躲的想法,反倒十分罕见地弯了眼睛,眼尾堆起好几条深刻的皱纹,看起来简直像个普通而和善的长辈了。
“你是个好孩子。”
纠青轻声说。
丁思渺撇过头一笑,不以为意道:“那你做好决定了吗?是听蒋清风的杀了我,还是听从自己的判断放过我?”
“我……”
纠青低头绞手指,似乎经过了好几分钟激烈的思想斗争,才犹豫到:“你走吧。”
说的好像自己始终披枷带锁,被她套着似的,丁思渺忍俊不禁道:“那——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