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夫人看着春华,头上带着洁白簪缨官帽,穿着江牙海水白鹤青松补子官袍,腰间系着碧玉蹀躞带,带着银八事,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是雌雄莫辩的秀丽!
若是自己那个冤家还在,想来又要闹出更大的风波,自己这正房娘子也做到头了!
不过,想来她这样天仙下凡的人如何会屈于他之下,但,幸好他没了!
只是,他人虽没了,但自己也节制不住府里的小妾,原本那两个对头借着宠爱不服管束,这马上联系了冤家的手下,这家产不知还能剩下几分?
春华上前,权夫人赶快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亲手将香递给同为女子的春华。
“夫人节哀,逝者已登极乐,生者还有前程。”
春华看着这个不过三十岁的善良温柔的夫人,不成想权大官人那样的无赖却有一个小家碧玉似的妻子。
也是,这世间总是好汉无好妻的多。
权夫人也不是全不通世事,她也明白冤家同县令从未见过,不存在什么交情,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上门。
“还请借一步说话。”
权夫人径直将春华引到灵堂旁边的穿堂花厅,丫鬟上茶。
春华打量了整间房间,这是一般商人的家,清一色的紫檀家具摆放的并不很合适,但摆的满满当当,隔开的博古架上摆放着众多的古董,但全无章法,甚至冥器同礼器摆在相邻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是很够有钱。
这权大官人果然很会捞钱。
“不知大人所为何来?”
“想来夫人也知道那王成去县衙自的事儿,不知道夫人对这事儿怎样看?”
苦主的谅解也是很关键的一点,不管府台是什么想法,苦主不追究,判决很难被驳回。
“这也是前世的冤孽!”
权夫人生性温和,很难昧着良心说自己那个冤家一点错都没有,“但就这样将人杀了总是不对的,对吧?”
既然将糖饼王的人命当儿戏,那权大官人杀的人自然不仅这一例,她虽不知道具体的经过,但隐隐绰绰的也知道些。
“如今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这杀人的王成自不可惜,我今儿见了嫂子,却为嫂子日后捏把汗,你这样一个菩萨一样的人,日后如何面对这沸腾的民意?”
如今的民风,民间的人对王成俱是同情居多,上千年的封建禁锢,半个世纪的特权压榨,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被欺压的时候,王成就像那个幻想中的自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何等快活,何等肆意——
除非背井离乡的离开洛南,不然没有权大官人的权夫人只怕会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这还要看她自己的能力,她若能守住这份家业,还愁不到哪里去,但权夫人显然不是。
春华见权夫人面色微动,再加把火。
“说来,这原也是宿孽相逢的冤孽,就不知夫人你期盼的是一个怎样的了局?”
权夫人没有说话,平静的闭着眼眸抬头沉思,脸上踌躇的青筋显出她的挣扎,她生来只听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冤家他先杀的人家至亲,按理说,在王成杀上门前就应该被杀才是,但,她是自己的依靠是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很不错的丈夫。
“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生关死劫谁能躲?问道说,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长生果——”
看权夫人一脸的举棋不定,春华吟哦一样念出《红楼梦》中写惜春的一段,惊住了权夫人的心,她不自在的摩挲着手上的十八子手串。
“大人信佛?”
“我是道门俗家弟子,我不信佛,我信因果报应,我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同为女子,恕我多有打扰,敢问大人若处在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