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嘉心中落地的第二件事儿便是终于把他爹给捞出来了。既是机缘巧合,也是相识而动。
说来话长,出成绩前他没少跑县城打听周永贵的消息,奈何没路子,大门都不给进。分数出了,前途定了,周从嘉总算有空琢磨家里那档子破事。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杳无音讯,还偏偏是在人生重要的大考前,说一点儿不怨恨肯定是假的。露水情缘,女人跑了便跑了吧,父母毕竟生养一场,怎么可能漠不关心。
可是关心有什么用呢?像无数次遭遇过的,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从新野市回到家中,周从嘉照例打扫房间,整理着父母的衣物。他正寻思着白天再去找村干部打听消息,电话铃声响彻空荡荡的屋子。
挂了电话,周从嘉勾起嘴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过怎么能把事情办成呢?他又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大早,周从嘉坐上了村口的中巴车,只是这次他并未在县城停留,而是直接转车去了市里。
到达目的地,周从嘉理所当然被拦在大门外,他冲门卫递来登记的笔摆摆手,不慌不忙地打出一个电话。
等待的过程中,周从嘉找了个阴凉地站着、隔着围栏扫了一眼里面的建筑。
市政府的大楼修得很是气派,对称的浅色建筑外蒙着一层日积月累的灰尘,远不如院子里的绿植清爽。
进进出出的人们衣着考究步履匆匆,见门口杵着个学生,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们打量周从嘉,周从嘉也打量他们。
大多数人的上半身稍微前倾,脊柱还不如一个农村孩子挺得直,大约是点头哈腰惯了吧。
“你就是周同学?”
一道声音打断了周从嘉的社会观察。简单的寒暄后,来人领着周从嘉走向大楼。
进入一间空旷的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五个少男少女,正在愉快交谈。
“来,周同学,喝口水,你们先坐一会儿,别拘束,互相熟悉熟悉。领导还在开会,马上就来,不好意思啊!”
带周从嘉进来的叔叔用纸杯接了一杯水,对众人面带歉意的笑笑,开始介绍在座的各位。
原来大家都是今年高考中的佼佼者,虽然比周从嘉差几个档次,好歹也引来了招生组。
听着其他人的背景信息,周从嘉心中一阵呵呵。这么大、这么多人口的市,稳上top的寥寥无几,有一个还是艺术类。
想起陈佳辰咄咄逼人的“贯口”
,周从嘉脑海里回放着大小姐那副既得利益者的嘴脸。
“我需要像你一样拼命做题才能上好大学吗?”
“你们省能有多少人进这些学校?”
“我为什么要学习?”
周从嘉当时就承认陈大小姐话糙理不糙,但当统计数字真的变为赤裸裸的现实,他还是不可控制地感到愤怒。
凭什么?都是人、凭什么?
公平吗?书本上不是说人生而平等吗?
“周同学,周同学?”
有人请教周从嘉的学习方法,见他迟迟不答话,便顶了顶他的胳膊。
周从嘉回过神儿,不好意思轻咳两声,分享起自己的学习心得。
没聊几分钟,门被推开了,几位穿着短袖衬衣黑色西裤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中间夹杂着一位盘着头的中年女性。
为的男人进屋就伸出了双手,亲切问候,旁边的人赶忙一一介绍:“这位是黄副市长,这位是……”
学生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全体起立。除了周从嘉,其他人面面相觑,诚惶诚恐,大气儿都不敢出。
瞅了一眼局促的同龄人,周从嘉握住黄副市长悬了许久的手,当了一把“出头鸟”
。
周从嘉不卑不亢,回答领导们问话的同时,不忘把话头递与其他同学,帮助打开话匣子。他时不时开一两个小玩笑,妙语连珠,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现场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连几位老资格的官油子也被年轻人们的真诚感染,追忆往昔,仿佛梦回激昂的学生时代。
“哎呀,都站着干嘛,坐啊!坐着说、坐着说。”
盘女士边插话边安排众人入座。
黄副市长指名让教育局长汇报下市里的高考情况,盘女士掏出资料照本宣科,接着大谈对考生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