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子笑意盈盈站在连绵成片的扶桑树下,饱含渴望的眼神望着他说:“‘青丝渐绾玉搔头,簪就三千繁华梦’,弦思,你可愿成为我的三千繁华梦?”
他但笑不语,慢悠悠走上前去,温柔地取了一截扶桑木,背着女子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上面,凝成一朵含苞待放的扶桑花,做了一枝扶桑簪。
他说:“待这扶桑簪花开,我愿成为你的三千繁华梦。”
女子狠狠拍了他一掌,哈哈大笑着跑开。“弦思,你信了!你竟然信了!”
洛泱(1)
祝辞舒展着筋骨,化作凤鸟绕着偌大的晋王府翱翔了片刻,见弦思还未出来,便赶在湖面塌陷之前,用爪子将他从湖底勾出来丢在自己的背上扶摇而上,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只一瞬间,偌大的华音湖顷刻间消失无形,化为平地,瞬间又有无数奇异花草平地而生,发出沁人芬芳。曾经的湖畔徒留“华音湖”
一个石碑。
府里突然有只硕大的凤鸟鸣啸着冲天而去,饶是深夜,众人也都醒了,纷纷躲在屋里抑或可遮挡的假山、回廊之下,有胆大的探头张望,得以看到凤鸟的全貌,惊叹不已。李琛壮着胆子踩了被填平的湖面旧址,竟然真的如平地般。不,原先的湖面已经是真真切切的土地。而这土地上,自家王爷安详地躺着。
李琛不确定人是否还活着。他深吸了口气,哭丧着脸说:“王爷,您若是英年早逝,属下一定替您照顾好未来的王妃。您一路走好!”
他上前掐了掐自家王爷的人中,李澄明一个反擒拿将他狠狠掼在地上。李琛的脸被死死压在地上,大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李澄明听出是李琛的声音,便撒了手。李琛狗腿的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王爷可是梦游了?”
李澄明这想起自己一个时辰前同沈廷朱颜二人一起来了华音湖,后来自己不知不觉便在湖畔睡了过去。他望着华音湖的位置,那里已经成为一片长满花草的平地,大吃一惊:“谁趁本王不留意把湖给平了?谁这么大的胆子?!”
李琛倒吸一口冷气,说:“王爷,就算谁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将这么一大片湖瞬间给平了。王爷,方才我们看到一只翅膀这么老大的一只凤凰,从湖底钻出来,跑了。”
李琛两手比划着。李澄明突然想起在若竹院里,朱颜身上的奇怪举动。他喃喃自语道:“难道,她是只凤凰?”
李澄明揪住李琛的领子,问:“李琛,你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李琛忙不迭地点头:“属下信!在属下眼里,王爷您就是谪仙一般的存在!”
李澄明一脚踹过去,李琛连滚带爬。李澄明感觉了一下,周身并无痛处,想必朱颜和沈廷无事,便回院里睡个回笼觉。
沈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伏在祝辞的背上,便一跃而下,翩然停驻在半空中。他眺望远处,突然觉得四周景色熟悉。他迟疑地说道:“这是,栖迟山?”
祝辞的金翅拂过他的脸,说:“你随我来。”
两人最后落脚的地方在之前朱颜居住的院子。他们前脚刚到,院子里的人便醒了。见到祝辞,鹤川眼中有些诧异,说:“丫头,你不是还未大婚,怎跑上山来了?”
面前的“朱颜”
并不接话,只是盯着他笑。鹤川的心猛地抽了一下,踉跄了一下,勉强站住弯腰行礼道:“小仙鹤川,参见上神!”
后脚跟过来的梅淮卿也后知后觉地跟着弯腰行礼。
“千年未见,故人依旧。瞧你多了个玩伴,没了本上神的约束,你这日子倒也惬意!”
祝辞扫视四周,瞥见门头探头探脑张望的两个小脑袋,笑了:“那是谁家的小崽子,过来给本上神瞧瞧!”
鹤川纠结地低下头,壮着胆子走上前,凑近祝辞悄声说:“那是朱颜和凡人洛泱的转世,现世的晋王机缘巧合下,生下的孩子。不过,朱颜本人已忘记此事。”
祝辞只觉心口一痛,化作凤鸟冲天而去。沈廷也怔愣在那里,望着祝辞的背影失神。
知澈和德音慌慌张张跑出来,嚷嚷着:“娘娘为什么走了?”
“娘娘为什么是一只鸟?和干爹一样是禽类吗?”
鹤川抽了抽嘴角:“那个人是天上的神仙,可不是你们娘亲。”
德音不解:“可她明明和娘娘长的好好像啊!”
鹤川苦笑,“像也不是啊,小鬼头!”
他无奈地看向沈廷:“弦思上神,看您的样子,您那一魄还未取回来。”
“上神?”
沈廷愕然。“我历劫尚未成功。”
鹤川笑了,“上神,您休要取笑小仙了。您可以探一探自己的元神。”
沈廷从未对自己的身份起过疑心,这一探,却让他又吃了一惊。
沈廷寻着祝辞的气息去追。发现她在一条荷花溪水慢悠悠泛着舟,脚下躺着昏迷的朱颜。他打量着一模一样的二人,缓缓盘腿坐下调理内息。
“我本打算,直接夺舍了我那一魄。反正我答应你的事从来没遵守过。”
祝辞的声音飘忽在突然氤氲水雾的水面,“可那两个小东西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至少,朱颜这丫头,做了我万年来一直想,而未曾付诸行动的事情。”
祝辞缓缓坐下,与沈廷面对面。有晶莹的泪珠隐隐出现在弥漫开来的水雾里。“弦思,你欠我一个解释。”
沈廷茫然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他苦恼着说:“阿辞,我不知为何我飞升上神之后,却为何丢失了相关的记忆。”
祝辞一下便愣住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笑的事情。也许自己纠结了千年的问题,恼恨了千年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做了什么。她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便有了泪。她又开始哭,由嚎嚎大哭慢慢转为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