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
一整杯都干了。
程英瞧着眼前的场面木愣愣的,连那双素来下垂而显得老态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一时回不过神来。他的酒,就这样没了;他的蛊,就这样没了。
“程先生、程先生?”
燕澄朝提高音量唤了两声,见人迟迟回不过神来,他不由得怀疑,他刚才喝下去的该不会是这老家伙珍藏多年的天材地宝吧?
天知道,他一开始只是觉得阿勒司在殿上忽然站出来的行为可疑,想来套套话而已。至于那杯酒,完全是看程英如此在意它,好像非得喝到它不可的样子,才选择试探一二。
程英既然自己想喝,那这酒里的定然不是毒,事实证明好像也确实不是毒,毕竟他现在喝完了也没什么事。那……他该不会真把人家的什么珍宝给喝了吧!
燕澄朝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程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如此在意便想试试什么味道罢了。晚辈冒犯了,给您赔罪,侯府上还有许多好酒!先生,您想喝什么您说!”
这时候程英回过神来了,他几乎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绑了拿去做蛊人!
他的蛊……他筹备了这么多年的计划!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向燕澄朝的眼神透着浓烈的恨意。
燕澄朝吓了一跳。
不是吧……就喝了他一杯酒而已啊……
见形势不对,他当即站起来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程先生,我这就回去给您清点府上的好酒,您要喝什么都有!”
话毕再不管程英的脸色,脚底抹油一溜烟回自己座位了。
程英气得眼眶红。
他的酒……他的蛊啊!
偏生明面上燕澄朝不过是喝了他一杯酒而已,作都没地方作,他心中的冤屈向谁说!
恰在此时,大殿中霎时响起夏元帝的声音,“巫族三皇子阿勒司何在?”
话里透着浓浓的愉悦气息。
皇帝话,宴席中的一切活动都暂时停了下来。
程英此时还陷在自己计划泡汤了的滔天愤怒中,根本无暇顾及皇帝问了什么,见此,木拓只好站起来回禀道:“回禀陛下,三皇子阿勒司身体不适,已先行回驿馆休息了。”
“哦?三皇子身体不适?”
夏元帝的声音透出几分焦急和担忧,“那便让太医去瞧瞧!”
夏元帝看一眼立在旁侧的张静堂,示意他去请太医,又道:“若阿勒司身体无大碍,太医诊治后便让他来乾阳殿见朕吧。”
此话一出,不止台上的冯皇后、李嗣音听懵了,就连台下的巫族使团也听懵了,方才皇帝不还对阿勒司那突兀的行为感到不快么?如今这是什么情况?听皇帝的口气,似乎对阿勒司还颇为关怀和喜爱啊?
冯皇后悄悄扭头看了夏元帝好几眼,愣是没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来。
木拓赶忙回神,拱手道:“是,臣过后便转告三皇子。”
李嗣音疑惑地扫了她父皇几眼。
宴席上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夏元帝赏赐的那道莲心薄荷汤更是被她喝得干干净净,已经过了这么些时辰,想来这宴席应当快结束了。
果不其然,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夏元帝和冯皇后离去。帝后走后,殿中大臣和外邦使节也开始相继作别。
第6章
◎现在李嗣音觉得自己是那只黑猫◎
夜已深,李嗣音不再出宫去,宴席后便索性在冯皇后的凤仪殿里住下了。
她自小便是养在皇后膝下,凤仪殿里自然留有她的寝殿。若不是去年及笄夏元帝允了她开一座公主府,李嗣音大抵是会在这殿里住到出嫁的。
偏殿的布置设施一应未改,摸上去亦是光洁如,一看便是皇后惯常命人来打扫的缘故。
今夜夏元帝独自宿在了乾阳殿,冯皇后有心想陪在他身边,却被他挥手屏退了,她便只得回了凤仪殿。她睡觉前冯皇后过来看过两回,见没什么缺的,宫人侍奉得也尽心,便安心回去了。
李嗣音却自打宴席结束后便觉身子有些奇怪。
她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偶尔连眼神也晃得迷蒙,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可她记得她在宴席上分明滴酒未沾啊?
实在是身子飘得厉害,连走路都软绵绵的了。
李嗣音不得不让朱砂扶着她躺到榻上歇息。
朱砂担忧地说:“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不然明日便唤太医来瞧瞧罢?”
李嗣音脑袋被搅得乱糟糟,听着朱砂的声音都像隔了层膜似的,闷声道:“我也不晓得,只觉像是喝醉了一般,真是奇怪,本公主明明不曾饮酒啊……”
朱砂见她模样实在难受,忙帮她解衣换了鞋,轻哄道:“那公主便先歇息罢,兴许明日起来便好了。”
纱帐放下,烛光吹灭,李嗣音在一片影影绰绰的黑暗里闭了眼。她觉着自己脑子里仿佛有一根针在不停地扎着,难受得很,却又抵不住浓重的睡意,意识沉沉下坠,就这么互相拉扯着。
隐约间仿佛回到了逃学时常翻的宫墙,她站在墙根下,看掉进陷阱的燕澄朝,笑得弯了腰。那底下的人却像是被她惹恼了,将她脚底下踩的藤条一扯。
扑通。
她大叫着也掉进了那陷阱,可往下坠时瞧见燕澄朝幸灾乐祸的神色,便愤怒地直直朝着人扑了过去。最后是她拉了人做肉垫,燕澄朝被她压得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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