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处,不得动弹。空气凝滞,半晌,袁莫涵长叹了口气,“今日里将这些话说出来,心中终是畅快了许多。少爷我就是吃了哑巴亏,慢了二哥一步……”
我动动嘴角,“袁少爷。”
他淡淡笑了笑,“想听你唤声少爷,想了许久……”
接着他长舒了口气,霍然一笑,“我现在也不能算是少爷了,杼玑生了个孩子。”
我咬了咬唇,“恭喜少爷,小少爷叫什么名字?”
袁莫涵愣了愣,身形有些摇晃,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个名字,“是个女孩,叫红衣……”
心中好似有什么撞了一下,眼前竟是有些许模糊,鼻头有些酸,扯了帕子擦了擦那泪。袁莫涵看了,轻皱了眉,轻声安慰道,“莫哭,你若是哭了,留香也会笑我欺负你。”
接着,他仰头好似在思索,轻笑道,“我好生糊涂,留香一直和我说在醉宵阁里头有个要好的姐妹,却不知竟是你。”
接着他打趣我道,“若说这做圆子,留香不如你。但那迷糊劲呐,那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听言笑出声,“我怎么迷糊了?”
袁莫涵看着,然后自己也舒心了些,“今日里既是碰上了,便陪我在桂花楼喝些酒,可好?”
我点了点头,“自然好。”
我们再回桂花楼,坐于那窗边,对月当酌。袁莫涵问道,“千织,你可是怨我?”
我不解,“怎的会,当初是少爷救我。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呐。少爷对千织有如再生父母。”
袁莫涵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于是接着我的话,装腔道,“千织定会以身护着少爷,让少爷如圆子般在那酒酿中。”
我闻言也不禁笑起来。
原来,不经意间,时光从指缝中流走。怅望江头江水声,一叶脉脉向东流。
等笑意敛了,袁莫涵才正色道,“你成亲前一日夜里,二哥曾来桂花楼里寻你……”
我闻言有些愣愣,满腹疑惑地望着袁莫涵。
他稍顿了顿,仰头喝了一口清酿,深舒了口气,“我那时候有些气燥,便将唱戏那日夜里的事与他说了。”
我更是不解,“什么事?”
袁莫涵有些尴尬,“你走的那日,二哥病了一场。此后,便也一直在寻你。”
我低了头,轻叹了声,“嗯……”
袁莫涵问道,“你还回孟府住着么?”
我摇摇头,“我要去堰城。”
“千织,你可是知道,二哥他这些日子……”
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袁少爷,我们喝酒吧。”
他看了看我,没再说什么。这日我们喝了几盅,我看天色已暗,便和袁莫涵告别,往清云客栈走。
咫尺却天涯
第二日,起早去敲了敲司若言的门,没人应门。我索性推了门,见他屋中被榻整齐,好似从未睡过。在清云客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溜达了一圈,也没见着他的人影。心想,莫不是他被这媚药媚得七荤八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然,不能人道且君子讲究这三纲五常伦理教义,于是这左右矛盾迅速冲突,让司若言绝了这红尘归隐了?
我想得越发来劲,在脑中构想出一副画面,便是司若言踩着七彩云霞,腾云驾雾,谪仙般地飘然升天。临走前,还抚了抚拂尘,对我笑道,“在下数日烦扰了姑娘,此番西去便后会无期。”
末了,他还变了把芭蕉扇出来,摇了摇,接着绝尘而去。
突得后头传来一声,“尹姑娘”
。好似冷水直接浇在我脑中,转了身,方才那脚蹬流云的神仙,如今便直愣愣站在我面前,丝毫没有“飘然西去后会无期”
的趋势。我晃晃脑袋,讷讷笑了笑,“司若言,你可还好?”
司若言脸蛋白净,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也不似昨日里那般苦痛。他点了点头,“好了许多。”
我好奇,“你用的是人解还是药解?”
司若言抿了唇,有些不自在,尴尬地说,“在下尚好……”
我见他没有答的意思,心中也万分理解:男子失节事小,失名事大,想是他也不愿意再提起这等事。于是咂巴咂巴嘴,讪讪陪笑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尹姑娘,再歇脚一日……再上路可好?”
许是那药好得不彻底,我同情地瞅了瞅他,点点头,“自然自然,你随意。想留多久留多久。”
约莫到了晌午的时候,我走去那桂花楼,抬头仰望,临窗边坐着一双人。袁莫涵正笑着帮留香布菜,留香点点头,乖巧地颔首,朝袁莫涵盈盈一笑。看着他们这般如胶似漆、伉俪情深,我无意再插一脚。晃晃脑袋,沿着坊间小路继续溜圈。
明日里便是清洲的花宵节,陌上花开又一春。沿街已经是花攒锦簇、桂馥兰香。才人爱咏花吟诗,我便是对花唏嘘,感叹天地悠悠过客匆匆,红尘呀滚滚而去。
“姑娘,三生石上刻姻缘,菩提百年结灯花。可是需要算一卦?”
有位道士模样的老者叫住我,一脸高深莫测暗谙天命的样子。
这种江湖术士招摇撞骗,颠倒是非,愚弄民众。我对其深感不齿,迈步要往前。被那道士叫住,“姑娘,贫道看你命中带孤,寡宿神煞,夫缘浅薄,想是姻缘不顺吧?”
夫缘浅薄,夫缘浅薄……
我再是迈了一步,那道士继续,“姑娘,可是曾有过意中人?却终是不能善缘?”
顿了顿,再往前走了一步。那道士擦了擦他那摊面,自言自语道,“前世结缘,今生因果。孽障不去,缘散如风。”
末了,他再朝我道,“姑娘,可是曾梦断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