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漫漫,我盯着土灰那颗小脑袋,一时起了兴趣。“二公子,你说土灰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吧。”
“怎么看鸭子是公的还是母的?”
“看它以后能不能下蛋。”
“那二公子怎么知道土灰是公的?”
“我看它像公的。”
“二公子可是更喜欢男孩?”
“嗯?”
孟杼轩抬眼看我。
“我是问二公子是否更喜欢儿子?”
“……千织,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吧”
……
琵琶瑟瑟叹
重游堰城,土灰也是只没什么眼界的市井之鸭,此时兴奋不已地扑腾翅膀上蹿下跳,路人频频回首,让我好不难堪。于是,我拎起土灰,把它揣到怀里,“土灰,你再叫,我就把你炖老鸭汤喝了。”
土灰于是昂起头来绵软地叫了一声“嘎”
,然后噤了声。
终于,世界安静了。
因为我上次得罪了袁老爷的缘故,此番进堰,我们没有住在袁府,孟杼轩携我往沈府去。上次在堰城福客来见到的那位沈大爷果不其然就是当今的镇南大将军沈宇霖。沈宇霖是大沂赫赫有名的将军,年幼随父出征就屡屡立下战功。经常听到唱戏的说沈将军如何平南镇北,我心怀敬仰。
刚进沈府,便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迎上来,“二公子,你来了。老爷在正堂里等你。”
那家丁瞅了瞅我,目光停在我怀里的土灰身上,“这位是?”
“是我表妹。来,千织,这是王伯,沈府的管家。”
王伯福了福,“原来是表小姐,请里头坐。”
我跟着王伯往里屋中走去,听到身后一声清翠,“孟杼轩!”
我回头一看,一个小公子着一席白袍,玉冠束发,眉清目秀,此时拍着孟杼轩的肩。孟杼轩含笑看他,“妩儿,好久不见。”
而后沈老爷迈步出来,豪迈大笑道,“妩儿,见着杼轩你便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个小公子似嗔看着孟杼轩,“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
接着他突然后退一步,推掌往前。孟杼轩侧身闪过,然后那个小公子稍稍跃起,飞腿踢向孟杼轩,孟杼轩向后退了几步避过。那小公子或踢或打一直逼向孟杼轩,孟杼轩负手在后,只守不攻。这样交手了好几招,最后那个小公子竟是凭空一跃,然后孟杼轩飞身上前,把他接住横抱在怀里。
落地之后,孟杼轩将那小公子放下来,然后笑道,“妩儿,你这功夫还是欠点火候。”
那小公子有些娇嗔,“我怎么比得上你的身手!”
沈老爷笑道,“妩儿,你先去把你这身行头换了。杼轩此次要呆不少时日,你们若是要比试也不急在这一时。”
接着,他们三人转身往厅堂里走。
我这才回身,心中空空,“王伯,刚刚那位小公子是你家小姐么?”
王伯乐道,“呵呵,是啊。小姐性情爽朗,最是喜爱穿男装。”
“你家小姐和二公子很是交好……”
“是啊,表小姐你不知道么?二公子幼时经常住在沈府,老爷待二公子如同亲生。小姐自幼便和二公子一同习武,自然交情好。”
我心中被这“一同习武”
刺了一下。到了里屋,我看着土灰,它也看着我,让我心中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土灰摇晃了晃脑袋,然后翘了翘屁股,从我怀里跳下来,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蹭到桌脚处蜷了起来。我趴在桌上看窗子外头,沈府院子甚是大气,里头有些许假山和杨柳,依依座落着一个凉亭。一个少女正往凉亭走去,着嫣红色的纱裙,梳着双重髻,步态轻盈。她在凉亭里等了些许时候,然后孟杼轩便出现了。孟杼轩将那盒桂花糕递给沈妩,他们在那凉亭中谈笑,能听到零落的笑声。我不免有些羡慕:虽然二公子人前风度翩翩,收放自如;但却很少见他如此开怀。心中有些感伤,原来这位沈妩小姐才是和二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罢。
直到夜里,孟杼轩也没有来里屋厢房找我。只是王伯差人给我送了些晚饭,告知我说孟杼轩在和沈王爷谈事情。我百无聊赖,于是揣起土灰偷溜到堰城大街上。堰城果真比清洲热闹不少,已经入夜,不少大户人家外头挂着大红灯笼。我不知不觉竟走到福客来门前,一时兴起,想去看看那说书的老头。抬脚进去,看到一个颇是富态的大爷搂着台上一位姑娘,“小娘子,你不用唱了,跟大爷我回家吧!”
那个姑娘怀抱琵琶,眸中含泪,她有些慌张,很是不知所措,只得稍稍推搡了下,哽咽道,“大爷,我只是个卖唱的……不是……”
周围有些哄乱,不少茶客在下面看着好戏。那姑娘更是羞愧难堪,涨红了脸,委屈万分。那个大爷拖着那姑娘往台下走去,“小娘子,大爷我会对你好的,你乖乖和大爷我回府去。”
台下又是一片哄笑。
接着一把折扇飞过来,直接打在那大爷的胳膊上。听得“哎哟”
一声惨叫,那大爷立马收了手,搂着手臂怒吼了一声,“谁?!他妈的敢打我?”
有个身着缎白锦袍的公子走上前来,弯下腰拾起那折扇,抬头含笑,手指扣在那折扇上,面庞如玉。我抚额,果真是天涯无处不相逢,来人正是司若言。“这位大爷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小桃姑娘,在下昨日就买下了。”
司若言笑得玉面生风,看向那位姑娘,“小桃姑娘,多有得罪。在下来晚了。”
接着他转头对那位大爷说,“这位大爷承让,昨日在下就已买下小桃姑娘,因得在下昨日有急事,只能匆匆离去。今日在下来,便是要带姑娘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