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耷拉着脑袋小打了一会儿瞌睡。接着我听到府里有鞭炮声,好像我还听到画荷宝月的欢呼声,我揉揉眼睛,看到孟杼轩好像稍稍舒缓了一些,他眉头渐展,面庞也有些血色了。我轻轻地叫了叫他,“二公子,今天是小年,不用去和王爷夫人进食么?”
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看了很是心疼,虽然是王爷之子,在这喜庆之日、万家团圆的时候,他却孑然一身在此自舔伤痛。想起我娘还在时,每年小年我娘都会给我做碗阳春面,在里面搁一个蛋,撒些葱花,放几片肘子肉,香味四溢。我娘和我说我的生辰就在这小年,过了小年,我也就长了一岁,我觉得我的生辰甚是好,每年小年清洲锣鼓宣天,都是在给我尹千织庆祝生辰。
我心里觉得孟二少爷很可怜,在这偌大的王府里,那些个王爷、夫人、小姐、少爷都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享受天伦之乐,他却只能在这厢房里躺着。我心里一动,决定去给少爷弄碗面吃吃,也当是给我过个生辰。我喜滋滋地端了两碗阳春面过来的时候,看到孟杼轩倚在床上,脸色已经恢复平静,看似这突发的病是没有大碍了。
“二公子,今天是小年,我们吃面吧!”
火房里材料甚是丰富,我大做为了一番,面里搁了一大块肉。可是那鸡蛋只有一个,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孔融让梨”
一番,把它放到孟杼轩碗里。
我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到床边,孟杼轩怔怔地看着我,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温柔,他接过面细细吃起来。我看他吃了东西,自己也蹦到桌边吃我的阳春面,吃着吃着,我好像回到我娘还在的时候和她一起过小年的日子,心里觉得又些酸涩但又有些温暖。我含着面嘴里咕哝一声:“今日是我生辰。”
孟杼轩吃了面,放下碗,轻笑了一声,“今日是你生辰,你把鸡蛋让给我吃做什么?”
我大窘,这么小声也被他听到了。人说做了好事不留名,不知道为啥,我现在觉得面上发烧,颇有一种要脸红的趋势。
他看到我的样子更是笑了笑,说“千织,你过来,我送你件东西。”
我惴惴地走过去,看到他到床边的柜子里拿了什么攥在手心里,他摊开手心,里面是对耳坠子,羊脂玉雕成月牙儿的样子,坠着小桂花。这就是我在桂花镇大街上讨价还价念念不忘的那对耳坠子!
我心里好生欢喜,立马眉开眼笑,正要拿那对坠子,转念一想,不对,这二公子怎么会买这个东西给我。“二公子,在桂花镇的时候你跟踪我?!”
这念头让我惊恐万分。
孟杼轩眸光微亮,略有一丝狡黠闪过,他轻笑道,“我碰巧看到,看你眼巴巴瞅着太是可怜,就买下来。”
我那个时候年纪轻,立马不疑有他,赶紧扑上去把那坠子拿在手里摸摸,心里无限开心。
“看你这么喜欢,就赶紧戴上吧。”
孟杼轩笑得欢畅。
“二公子,千织没耳洞戴不了,就是喜欢这坠子,拿手上摸着冰凉舒服。”
我语毕,看到孟杼轩骤然止住笑,不可置信地用目光瞄了瞄我的耳朵,接着,他一副很是悔不当初的样子。
爆竹声声岁
自打小年那天我请孟杼轩吃了那碗阳春面之后,二公子和我的关系有了实质性进展,飞流直上三千里。比方说现在,二公子坐在那小池边教我弹琴。
“千织,你把你手指上那布条拆下来。”
孟杼轩很是无奈地看着我手指上缠着的布条。
“二公子,这琴弹了手指实在是疼,缠着这布条就好些,你看缠着也能弹……”
我边说边拿手指拨了一下琴弦,听到低低的一声“嗡”
。
“有布条琴声就浊了,怎么弹得好?!”
“二公子,今日是年三十。我们不如把学琴这事先放放吧。”
我到了冬日里就会冻手,也是因为做小食生意的时候冬日里要洗碗,故而手经常冻着,到冷天就会褪皮生冻疮。话说我那日也是一时兴起想说琴棋书画都沾点边所以央着二公子教我弹琴,没想到孟杼轩竟是个琴痴,听到我想学琴两眼放光,颇有一副要把我培养成一代琴仙的架势。这就造就了今日的苦果。
孟杼轩听了我的话也稍稍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弹起琴来。他弹琴的时候很是投入,且行云流水,天籁靡靡,我虽然是个外行也不由得心生荡漾。
曲毕,我拍拍手,想着夸赞他两句,“二公子的琴弹得真好,二公子是和谁学的琴?”
孟杼轩看着池中的游鱼,缓缓地说,“我娘琴弹得好,曾经名噪堰城。我小时曾偷看她弹过,自己在家中琢磨,渐渐就会弹了。”
这时有个家丁走过来,对孟杼轩说,“二公子,王爷让我来传个话,说今日三十,夜里让二公子到大堂吃顿团圆饭。”
孟杼轩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夜里,我跟着孟杼轩来到孟府大堂。和画荷宝月还有其它丫环一块儿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我低着头,从眼角里我瞅到坐在上座的孟王爷和二夫人。孟王爷和孟杼轩长得有几分相像,人已中年,雍容儒雅,稍带一些文人气质,我想起说书老夫子说的孟王爷的段子,觉得王爷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位青年才俊。待我看到二夫人的时候,我觉得那真是位倾国倾城的夫人。二夫人着一身藕色纱裙,披了件深玉色的貂毛宽巾,青丝挽成流云髻,蛾眉凤眼,风韵秀彻。我转念再次想到老夫子说书的那一段,这位二夫人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现想她已然三十好几,那她年轻的时候定是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