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莘皱眉道:"
你们这种人,一派颓废,好好的两个孩子,都被浪费了!"
枫川淡笑道:"
你本来根骨上佳,是可以修道之人,然而世俗之心太重,只怕一时不得入道。"
阿莘冷然道:"
哼!谁要入你们的道!"
说罢转身而去,枫川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飞烟正文
章节字数:4068更新时间:08-01-0315:04
14
阿莘回到房中,闷闷不乐,倚在床上休息,恍惚间闭眼小睡了片刻,突然殷适跑进来,兴高采烈地大呼小叫:"
阿莘姐姐,我不用学道了!我不用学道了!"
阿莘又惊又喜,忙起身问:"
为什么?那个臭道士肯放你了么?"
"
反正我就是不学了!哦,自由啰!自由喽!"
殷适连蹦带跳,抱住随后跑来的嘉止转圈圈,两个男孩子喜不自禁,阿莘也感欣慰,跑去听竹苑瞧瞧,果然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仿佛那道士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次日殷适和嘉止又开始跟随祁先生读书,嘉止固然努力,殷适也一改往日顽皮,学习颇为用心,两人本就聪慧,在深山中心无旁鹜,学业进境极快,冬去春来,忽忽十年寒暑,殷适与嘉止都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同去京中赴试。
不久好消息传来,殷适居然一举夺魁,高中当年榜首,嘉止略逊一筹,中了探花。
祁先生听了报子的消息,简直疑在梦中,乐得合不拢嘴,还是阿莘清醒,忙取了赏钱打发前来报喜的官差,随即陪父亲下山进京。
在京城殷府,祁先生一家自然受到了热烈欢迎,庆功宴上,殷老爷推祁先生坐了首席,祁先生推辞,殷老爷道:"
师恩如海,阿适能有今天的出息,完全仰仗先生多年教诲,您实在功不可没!"
殷适也上来敬酒,一身大红的状元服,精神抖擞,喜气洋洋。
阿莘暗地里问嘉止:"
平素都是你学得好,怎么到了这时候反是阿适中了状元?"
嘉止笑嘻嘻地道:"
状元有什么了不起,我只不过爱这探花之名好听,所以才故意让了他。"
阿莘忍俊不禁,殷适听见了却不肯依,三人又笑闹一场,便如小时候一般亲昵无间。
殷家老爷和夫人看着,与祁先生交换了一下眼光,殷夫人笑道:"
阿莘是我们眼看着长大的,这么些年跟阿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又深知她是个情深义重的好姑娘,为了照顾父母,也为了照顾阿适和嘉止,一直不肯出嫁,如今阿适也考取了功名,不如咱们喜上加喜,便给他们做了亲如何?"
祁先生大喜,祁妈妈早有此意,殷老爷但笑不语,殷适虽然大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反对,阿莘没想到自己要被嫁给一直当做弟弟的殷适,颇为窘迫,但自古女子婚姻大事都遵从父母之命,阿莘虽不情愿,也无法可想,不出一月,果然殷府再办喜事,阿莘成为了殷适之妻。
此后殷适做官一帆风顺,祁先生由于他的保荐,受到皇帝赏识,破格被朝廷录用,及至年老,终于扬眉吐气,能够一展生平抱负,大慰老怀。
次年阿莘生了一个女儿,隔一年又生了个儿子,儿女双全,其乐融融,父亲、丈夫、公公都在朝为官,嘉止与殷家两位公子也都入翰林院,当真门庭鼎盛,人皆称羡。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自古来宫廷争斗屡见不鲜,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大丧刚过,新帝便开始重整朝政,对当初争位的几个兄弟或贬或禁,与他们有牵连的大臣也被清洗一遍。
瞬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阿莘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一日殷府忽然被御林军围困,举家抄没。
坐在冰冷地牢里的阿莘心惊胆战,抱着两个幼小的孩子默默流泪,为全家的命运担忧,然而她的担忧并没有进行多久,数日间便有圣旨下来,官样文章一通,阿莘只关心一句:十六岁以上男子处斩,幼童与女眷没入官中为奴。
晴天霹雳!
就算再怎么想过不好的结局,也料不到居然严重到全家处斩,阿莘只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凄厉的北风横扫而过,天地一片肃杀,阿莘等殷府女眷被押在法场外,亲眼目睹了殷家男子被斩,那绝望的目光,喷射的鲜血,滚落的人头,令她的心碎成齑粉,只恨自己为什么不一起死了,也好过受这凌迟般的痛苦!
当两个年幼的孩子被强行从怀中拉走,当她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是被送去充当官妓,阿莘彻底崩溃了,在漆黑的夜晚,她将一条内裙撕成条,结成绳索,甩上了房梁。
在把头探入绳圈时,她哀伤地回想起了居住在山里的那些美好时光,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美丽宁静的青山绿水,梨花开了满院,殷适和右矢正在顽皮地爬树,小胖在树下乱吠,母亲含笑嘱咐他们小心,父亲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坐在墙边的竹椅上休息,嘉止手上牵着一只风筝,从月亮门里跑进来,欢喜地叫:"
阿莘姐姐,咱们去放风筝!"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面前依旧是无尽的黑暗,阿莘叹息一声,也不费心去擦脸上爬满的泪水,毅然将脖子一伸,松开手,踢倒了脚下的木凳。
窒息的痛苦和满心的愤懑很快消失了,阿莘似乎看到眼前渐渐亮起一片光明,八岁的嘉止温柔地喊她:"
阿莘姐姐,去吃饭了。"
阿莘伸出手,抱住了小小的嘉止,痛哭失声,如果一切都停滞不前该有多好,如果他没有长大,自己也没有长大,父母没有变老,大家都没有离开山里,京城依旧是遥远的传说,皇权与屠刀都是虚幻的影子,永远也不会影响到大家的生活,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