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灯火通明起来,或许光微微有些刺眼,床上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密而翘的睫毛也随之颤动,像蝴蝶欲展翅飞翔,让人不禁期待那紧闭的双眸是怎样的明亮。
原只是个年岁尚轻的小丫头罢了。
四阿哥返身坐回厅中,莫名的,满身火气消散不少。
毕竟耿氏刚进府,天真烂漫惯了,惫懒些也是正常。说到底还是下面这些奴才不懂规矩,竟由着她睡到这个时辰,也不知为主子添灯。
四阿哥其实是错怪兰院的奴才了,耿清宁的一句“不见”
,众宫人只怕惹恼了她,永无出头之日。见她睡得香,又没有甚么要紧事,自是不敢唤醒她。
即便是现在,耿清宁被唤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看见葡萄发红的眼圈,有些不明所以。
“格格,主子爷来了”
葡萄声音放的极低,还有些微微发颤。
四阿哥来了?
四阿哥怎么会来,他不是应当去钮祜禄格格那里吗?
耿清宁完全清醒了,梳妆打扮已经完全来不及,她只得用簪子将头发挽在脑后,套了件家常的衣裳,甚至都没看见四阿哥的长相,便深蹲福礼。
四阿哥高高的坐于榻上,只一眼,便瞧见她鞋子根本没提,袜子竟也没穿,就那样露出素白的一截脚踝。
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不够沉稳。只是这身边的奴才竟没一个中用的,由着主子的性子胡闹。
“起来吧”
四阿哥虚扶了一把,“抬起头来”
耿清宁虽说不喜欢被人命令,但是来这边久了,早已认清现实,高坐着的是主子,像德妃娘娘那般,能掌握张嬷嬷生死大权的主子。
她微微抬头,眼神似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对方。
四阿哥将近一米八,继承了德妃娘娘的清俊五官,哪怕是清朝的辫子头,也毫不影响他的颜值。只是他面容沉静,看着略微有些严肃,让人看不透心中所思所想。
想来也是,这个时候的四阿哥已经跟随太子办差多年有余,甚至去年还随同康熙皇帝巡幸五台山,帝王身侧锻炼出来的人,又岂是她一个和平年代,没有经历过任何勾心斗角的卑微社畜能所比拟的。
四阿哥看着她的眼睛,果然如同想象那般灵动,“下次,再不能这般了”
这般?这般是什么意思?
耿清宁虽然不明白四阿哥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有多年应付领导的经验,无论领导说什么,顺着他便是。
她做出一副羞赫的模样,“是,再也不敢了”
四阿哥满意点头,既然只是不懂事,以后多教教也就是了,不过,走了这一路,此刻火气下去,腹中的饥饿感却涌了上来。
宫里御茶膳房虽说每天有两顿正餐,时不时还有点心,但是送来的多是蒸菜,说不上难吃,但绝对称不上好吃,点心要么黏黏糊糊的,要么吃着会掉碎屑。
但他年轻力壮,又在外奔波,正是能吃的时候,耽误了这么大一会儿,腹内早已空空如也,“你这里什么时候传晚点?”
耿清宁愣了一下,她下午吃完饭约莫都3点多了,又睡到了现在,腹中食物几乎未曾消化,但社畜的本能让她快速回应到,“现在便去叫”
四阿哥更满意了。
耿氏,总算还有些眼力见。
正好,耿清宁也不想在房内与四阿哥尬聊,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四阿哥必不会跟府内侍妾聊政事,耿清宁也没法跟四阿哥交流劳动法,保障格格的基本权益。
耿清宁悄悄来到外间厢房,打算跟葡萄商量晚间吃点什么。
只是一来葡萄还处在劫后余生的余韵中,再者她也没伺候过四阿哥,一时间竟毫无头绪。
耿清宁只得自己想办法,考虑到四阿哥主动开口,想必是饿了,这晚点理应越快越好,但是一个皇家阿哥自是不能像现代人那般,饿极了痛痛快快的吃碗面条、或者嗦个粉再配上奶茶可乐便是满足的一餐。
不过,人饿的时候还是得碳水才行,要不就吃肉夹馍和羊肉汤罢,又快又能填饱肚子。
葡萄领命去了大厨房,膳房消息灵通的紧。这一会儿,竟是管事的刘太监亲自来听传话。
“格格吩咐说,用卤的入味的三层五花肉,并着青椒细细的剁成臊子,要塞进酥饼里,再配上一锅热乎乎的羊肉汤”
刘太监笑眯眯的听了,“葡萄姑娘尽管放心罢,保准给主子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葡萄还是第一次被膳房的总管太监称作“姑娘”
,不仅如此,刘太监的小徒弟殷勤的备好了热茶,还捡了两盘子糕点,说是让葡萄替他们尝尝这新配方的糕点,不知道能不能合主子的口味。
葡萄何止是受宠若惊,简直有些手足无措。而且她只略等了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太监手中提着食盒出来了,他们都口称‘葡萄姐姐’,一并往着角门的方向去了。
他们手脚相当麻利,很快支起了两个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
耿清宁着实有些惊着了,她就简单描述了肉夹馍,现下却上了这么多。
四阿哥随意一看,打头的是两面焦黄的芝麻酥饼,从中间一剖两半,里面塞上了满满当当的肉末,偏偏只有荔枝大小,底下用油纸垫着,方便拿取。
四阿哥略有些新奇,他拿了一个在手上,不过两口,一整个酥饼便下了肚。
芝麻酥饼越嚼越香,肉末里加了一些卤过的干菌子,吃起来肉汁迸溅,咸香可口。
四阿哥连吃了三个芝麻酥饼,耿清宁怕他噎着,忙承上一直冷着的汤碗。
碗里微微晃悠着奶白奶白的羊肉汤,刘太监挑选了两三个月的羊羔子,嫩羊排慢火熬炖了好几个时辰,几乎炖化了骨头,吃起来只觉得鲜香四溢毫无膻味,连里面的白菜心都清甜可口,让人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