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好像还想跟我说话来的。”
常欢抬脚就要往楼下走,常怡忙拉住,指着姐姐身上袒胸露乳短得遮不住屁股的睡衣摇头说:“姐,他睁开眼睛了,你不套上件衣服?”
常欢恍然,忙找了件大衬衫穿在外面,胡乱扣上扣子,向楼下父亲的卧室跑去。进门站在父亲床前,见他闭着眼睛,仍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皱眉对妹妹道:“真醒了?”
常怡点头,说:“可惜只醒了一会儿,看着我好像想说话,可是又说不出来,就只好一直握着我的手。”
常欢嗯了一声,父亲当年在三姐妹里,最宠的就是小怡,他虽然不喜欢女儿,但是对温柔懂事的小妹,偶尔还能表现出一点儿慈父的样子——很多东西,她知道自己求也求不到,索性装得无所谓,父爱是如此,爱情也是如此,这时候她抿嘴倔强地一笑,不再看向父亲,对妹妹常怡道:“你要是不累,就在这里陪着他,我去找小山来看看他。”
“打个电话不行么?”
常怡提醒姐姐。
“你有诊所号码?”
常怡摇头,常欢也摇头,想去敲蔡嫂的门,想想人家累了一天,好容易睡了,不好为这点儿小事打扰,走路十几分钟的事情,也不算什么难事,她叮嘱了妹妹几句话,动身向韩岳的诊所走去。
那个——断更通知她沿着夜晚静静的小镇街道向青山诊所出发。路边商铺多数都已经关门,只有一家网吧和两家做夜晚生意的ktv还亮着灯,一个人的步子迈在空荡荡的马路上,不知不觉间,急匆匆的脚步渐渐有些迟疑,后来慢了下来。
她把手插在衬衫的口袋里,深深吸口气,抬着头看着乡下夜晚明晃晃的月亮,心里有一点儿空荡荡地,不是欢喜,也不是难过,因为父亲醒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儿情绪堆在她胸口,看着那一点儿杂质都没有的月亮,出了好半天神。
夜半月下,形单影只地立在马路中央,除了不能对人言说的一腔莫名外,她什么都没有。
连一滴可以陪伴她,供她宣泄的眼泪也没有。
这些年她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幸,悲伤,软弱和泪水,习惯了坚强如她,几乎忘记了怎么哭。
她将目光收回,在马路上转了个圈子,又转了一个,月华在她孤单的舞步中破碎了清辉,她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地转着悠游的圈子,后来她停了脚,低了一会儿头,猛地跑了起来,一口气猛冲到青山诊所门前,抬手用力敲门。
哐哐哐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响着,隔壁的洗衣店人家又被惊醒,掀开窗子,看见又是常欢,眼睛扫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和不成规矩的一头披散着的长发,更为不悦地道:“又是你?你怎么总是半夜敲韩医生的门呢?”
“这是诊所,半夜有人要死要活的,当然要用力敲门——难道你想我敲你家的门么?”
常欢冷冷地道。
“你怎么这么说话——”
那店主不高兴了,指着常欢发脾气。
常欢正要反唇相讥,面前的门已经开了,韩岳站在门口,他似乎还没有休息,身上仍穿着衬衫长裤,显然他在里面已经听见了外面的争执,一边挥手对那边的店主示意,那店主跟韩岳关系极佳,不自禁对韩岳报以一笑,韩岳没有多话,收回手,将门口的常欢拽进里面。
常欢进去了,一声不吭。
“可以不用那么大力气敲门,我听得见——再说,门旁就有门铃,你怎么不按呢?”
“没注意。”
她低声答。
韩岳无语了,看着她一身打扮,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他鼻血险些流出来,不敢相信她就穿成这个样子穿越了大半个镇子!虽然晚上的这个时候,小镇的居民多半已经熟睡,可是万一有人看见她光着长腿,衣不蔽体地半夜闲晃,不知道要作何感想,更挠头的是,她穿成这个样子来敲自己的门,只怕明天一早,这消息就要传遍整个小镇了。
“你——找我有事?”
他将目光非常辛苦地定在她的脸上,问道。
常欢点头,低声说:“小怡说,刚才我爸醒过来一会儿。”
“他醒了?”
“是,你能去看看他么?”
常欢抬起头,看着他问。
韩岳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他看着她的脸,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无话不谈的青梅与竹马,他不用她说什么,自然知道她此时心绪不佳。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她太过利索地答。
韩岳没有做声,两个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来韩岳伸出手,指着犹在亮着灯光的诊室对她道:“你想坐坐么?”
“不想。”
她很快地答,脚却没有向外走。
韩岳看了她一眼,自己先进了诊室,从柜子里拿出诊箱,听见身后的门微微响了一下,常欢站在门口,高挑的身子靠着门框,嘴角抿着一个倔强的弧度,好半天突然对他说:“我不想再在家里住了!”
韩岳微微惊讶地寻视着她的脸,见她脸上又是恼怒,又是激愤,像极了当年十七岁时那个叛逆不逊的小怪物,他点头道:“为什么?”
“他活过来了,我就不能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这么简单!”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搬到你这里!”
韩岳手里的诊箱哐地一下掉在地上,砸得他的脚生疼,他顾不上自己的脚,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地看着常欢:“你说什么?”
“我要搬到这里!”
常欢走到他跟前,双手撑在韩岳面前的桌子上,探身向前看着他,这个姿势配上她倔强的表情,本来很有威慑力,但是她胡乱扣上的扣子却因此敞开了一条缝,韩岳居高临下地看见了她透明粉红色的蕾丝睡衣,感到自己鼻血上涌,差点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