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以来,望舒还是第一次听见刘国志说这么多的话,这些话让望舒心里深有感触,她很久没有什么人可以推心置腹地交流了,这时候被触动了心扉,就叹着笑道:“你说得对,你不就是我们当中努力就有回报的典型么?”
她口气中有赞叹,也有打趣,刘国志侧下头看着望舒,沉静的脸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后来他轻声道:“望舒,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么?”
望舒觉得他语气有点儿异样,她不想回家,跟刘国志又详谈甚欢,就笑着说:“去哪儿?”
刘国志没答言,只在前面带路,两个人沿着人行道慢慢走到路口处,刘国志拦了一辆出租车,望舒满腹好奇地上了车。刘国志说了地址,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出租车开到了一处非常幽静的小区,刘国志示意在一栋楼下停住,他跟望舒下来,他带头向着楼里走。
“这是哪儿?”
望舒一边跟着。一边忍不住好奇。
刘国志从衣袋里拿出钥匙,到了四楼正对楼梯的一个单元,他便用钥匙开门,边对她笑道:“我的家。”
“这就是你买的楼?”
望舒惊讶地笑着问。
刘国志也笑了,他开了门,望舒跟进去,打开灯,墙壁和地板都灰突突地,到处都是满是浆点的帆布,水桶,一个直达天花板的高架椅立在客厅当中,高架椅的下面,搭着刘国志的几件工作服。
“我买的毛柸房,正在装修。”
“你一个人做这些?”
刘国志点头,后来张目四顾他的这个家,轻声道:“这个地方我自己慢慢装修,已经做了近半年了,等这层涂料干了之后,就可以刷最后一遍,然后就差不多做完了。”
“怎么补找人帮忙?”
刘国志一阵沉默,走到飘窗前面,飘窗下面的台子上放着几个大垫子,他坐在上面,看着外面人家窗子里映出的一盏盏灯光出了会儿神,后来转过来看着望舒道:“我打工十年了,这十年里,只要跟房子有关的,我什么都做过,一砖一瓦地盖起来的房子,都是别人的家。可这个房子不一样,以后我要在这里成家,娶妻生子,在这里扎下根,所以我希望这个屋子可以不用包工队,不用陌生人,就是我自己,将来我的媳妇进门了,我可以对她说,这个家,是我送给她的。。。。。。”
平淡的声音,掩不住一个男人的深情,忘舒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她静静地扫视着这个他给将来媳妇的礼物,很大的单元,也很乱,刚才在她眼里还稍显凌乱的屋子,此时听了刘国志的话,在那凌乱当中体会到一个男子的细心和情意,他在一抹一抹的灰粉涂料中肯定无数次地设想着将来跟妻子住在这里的幸福吧?
她心中中蓦地有些羡慕那个将来的女主人。
“国志,哪个女人能嫁了你,都是天大的福气。”
望舒真心实意地说。
他本来在看着她,这会儿掉转眼睛,一言不发,他从飘窗前走到高架椅下面,爬上去,用手指在上面擦了一下,然后道:“都干了,可以刷灰了。望舒,你觉得客厅什么颜色最好看?”
望舒想了想,毫无概念,只好笑着道:“不知道,我对这个不懂啊。”
刘国志也笑了,从高架椅上下来,边向厨房走,边对望舒道:“饿了么?我这里有些现成的东西,我们俩可以凑合着吃点儿。”
望舒跟在后面,经过一间敞开门的卧室,看见屋里很随意地摞着几个床垫子,床垫上面的蓝布格子床单非常整洁,被褥叠得方方正正,摞在一角,刘国志的鞋子和衣物放在窗下。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偶尔也会在这里住。
“不用了,天也晚了,我该回家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港澳,自己该适时离开了。
刘国志回过头来看着她,没发一语,后来道:“也好,我送你回去。”
望舒点头,一路上刘国志都没怎麽说话,先前两个人推心置腹谈心时的默契,这会儿不知道怎的消失了。
一直把望舒送到家门口,刘国志才离开。望舒进屋,她母亲在东边屋子看着两个孩子写作业,她大哥叶望权一个人在西屋躺着,看着妹子进来,指着面前炕桌上特意留给她的饭菜道:“望舒,快点儿吃饭吧。”
望舒嗯了一声,洗过手默默地吃着。她一回到家,就觉得心口堵得慌,心里不开心,胃口也不好,她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起身收拾碗筷。
一个人蹲在棚子中间的水龙头底下,哗啦啦的水声里,听见大哥的声音轻响在身后,“望舒,别跟咱妈生气,她挺不容易的。”
望舒回头,看大哥皱着眉站在自己身后。黑乎乎的院子,只有城市夜晚不甚明亮的光笼罩着这对兄妹。
她对大哥轻轻点头,没说话。
第二天送走大哥和两个小孩,望舒一点儿时间都不敢耽误,立即对院子里忙绿的母亲道:“妈,我去找工作了。”
“快走吧,一天天忙来忙去,也见不到钱。。。。。”
望舒本来要转身走了,这时候手握着粗糙的门框,看着上面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斑驳的油漆,对母亲轻声道:“妈,你冲我笑一下吧。”
在最难的时候,给我一个微笑吧。
她母亲从家务上抬起头,满脸意外地看着站在小院的女儿。
很长时间了,她像是第一次注意到女儿这么瘦,清秀的脸上大大的眼睛下有两道可怜的黑眼圈。
“妈,你冲我笑笑,我今天就能找到工作。”
望舒笑看着母亲。
叶母手上还都是洗碗液的泡泡,她自己咳了一声,后来叹道:“我对你太狠了,是不是?”
听见女儿没回答,自己又叹道,“老了,毛病多了,有时候糊涂,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