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了一会话,太后坚持要太医来再看一次,得知燕灼华并无大碍、只需稍加调理便可恢复才放下心来。
燕睿琛坐在床脚,问道:“那今晚为皇姐准备的生辰宴,你还能去吗?”
太后也低头看向燕灼华,知道自己女儿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便温声道:“太医既然说了无碍,你若是想去也就去吧,只是要你身边的婢女多留心些。”
丹珠儿与朱玛尔忙应了。
燕灼华乍然重生,心绪激荡,再看母后神情分明是担心她却又不愿拘束了她的模样,便想推辞了独自安静会儿,也好教母后放心。话正要出口,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心思一荡,那推拒的话便咽了回去。
燕灼华粲然一笑,昂首道:“本公主的十五岁生辰宴会,我这个寿星怎可缺席呢?”
燕睿琛拍手笑道:“那就好!朕为皇姐准备了大礼呢!”
说着冲燕灼华眨眨眼。
燕灼华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大礼”
是什么,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捏住他的鼻子,道:“你都是陛下了,还整天弄鬼,小心母后罚你!”
燕睿琛慌忙捂着自己鼻子,连声嚷疼,又道:“皇姐也知道我是陛下了,怎么还捏朕的‘龙鼻’?”
燕灼华被他逗得扑哧一笑。
太后望着这一双儿女,带着纵容的笑意无奈得摇摇头。
又说笑了一刻,太后道:“琛儿,今日的奏折你还未看完。”
燕睿琛收了笑容,站起身来,有些不舍得看了一眼姐姐,道:“如此,朕这就去看折子。等下与母后、皇姐宴上再聚。”
说着,拱手行礼去了。
燕灼华眼望着不过十二岁,便已经担上大任,在母后教导下自制懂事的皇帝,不由得骄傲又自惭。骄傲的是有这样优秀的弟弟,自惭的却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上一世陷于一个“情”
字,错得却是太荒谬了。
等皇帝走了,太后示意众侍女退下,坐在床边,左手轻柔地整理着燕灼华鬓边的乱发,仔细审视着她脸上神色道:“母后听闻,你这次落水,是宋相国家的三公子所救?”
燕灼华微微一愣,时间过去太久,细节已经记不清了。上一世,她其实并不清楚究竟是因何落水、又被何人救起,只是侍女护卫赶到时,她身边只有宋元澈一人。她那时对此人爱慕方起,自然也愿意相信是为此人所救,因此后来母后问起便也承认是宋元澈救的自己。一直对宋元澈不满意的母后也因此对他有所改观,不再坚持反对她与宋元澈见面。
“宝儿,是宋家三郎吗?”
太后望着燕灼华面上变幻不定的神色,有些疑惑得拧起了眉头。
燕灼华被“宝儿”
这个幼时称呼唤回了心神,面上微微一红,轻轻道:“我记不清了,等下去湖边走走,兴许能想起来。”
太后叹了口气,道:“要母后说,你待身边的侍女也太宽厚了些。这次的事,母后本意是将你身边四婢各杖责二十,余者杖百发落出去。”
燕灼华吃了一惊,她前世这个年岁,最是随意率性之时,有时候兴致来了遣退从者,独自游玩一番也是有的——出了事情,原也怪不到这些人头上。更何况,丹珠儿、朱玛尔、含冬、绿檀四婢,前世俱都为护她而死,皆是忠义之仆,怎可因这些事情而受杖责?
太后看她情状,又叹了口气,柔声道:“只是母后知道,想来你定是不许的,便也不枉做恶人了。但这次事情,只许一次,再有意外,母后少不得要追究责任了。”
她其实也知道根源在自己女儿不许人跟随上,是以将这番话说来给燕灼华听。
母女连心,燕灼华岂有不明白的,忙保证道:“女儿以后会留意的。”
太后点点头,拍拍她的手,温声道:“但愿如此。晚上你生辰宴,母后宫中还有众诰命夫人等着接见,你且好好休息一番。母后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笑着看了燕灼华一眼,道:“那宋家三郎还在楼下等着呢,母后此去顺便要他回去吧。”
燕灼华微微一愣,忙道:“别,让他留下……”
太后睨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却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回宫去了。
燕灼华摸摸鼻子,明艳的眸子中划过一缕惊痛与狠辣。
她要宋元澈留下,并不是母后所想的那样迫不及待要见情郎,而是急不可耐要见……仇人。
☆、再遇
燕灼华独自坐在床上,前世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她捂住脸长吸一口气,随着吐气的动作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她望着帐顶垂挂下来的碧玉坠角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唤了丹珠儿进来。
丹珠儿应声而入,含笑立在床脚,等着她吩咐。
燕灼华掀开被子,轻声问道:“宋元澈还在下面等着?”
“是。”
丹珠儿上前扶着燕灼华站起来,笑道:“宋家三郎自从送了公主回来,三个时辰一直没离开过呢。”
言语中似乎很为燕灼华欢喜。
燕灼华微微一哂,偏头问道:“午饭也不曾食?”
丹珠儿道:“不曾。是朱玛尔拿了些点心与他。”
又补充道:“奴婢见宋家三郎一块点心也没动,大约是忧心公主,所以……”
不对劲,很不对劲。记忆中,最开始宋元澈对她的痴恋是避之不及的,几乎是躲着她;后来,在宋家族长来到大都之后,他才对自己殷勤起来——但是宋家族长来大都是她十五岁生辰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她落水了宋元澈守了整整三个时辰,显然很不对劲。
丹珠儿见燕灼华发呆,只道是她欢喜地惊住了,掩口笑道:“公主,您在这里发呆。那宋家三郎可还在楼下饿着肚子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