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笨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隔日就给我引荐了位府里的幕僚,正是姓周名亦水,人长得标致精细,更有过目不忘、细致入微的本事。在周亦水的整理下,账本不出三日就清晰明了,我抱着账本随翻上一页,他都能对答如流。
那晚,我偎在安陵然怀里,忍不住赞了句周亦水刚直不阿、心细如发,还惹得小笨蛋醋意大发,翌日我亲自起来煮了碗豌豆粥,才哄得他复见笑脸。
不过话说回来,周亦水好是好,但过于木讷,有时候说起话一板一眼,跟和尚念经差不多,也就怪不得他如此才华却不能于政谋个职位,只能被收在府中作僚客。
那段时日,月儿因婚事都是我在打理,便往西院跑得勤了些,周亦水见了小姐,自我介绍道:“载舟载水,宜民宜己。”
一席话,酸得我大牙差点掉下来,如若他不说,我还一直以为他是“汤粥”
的“粥”
。
谁料月儿听了,却咯咯笑道:“先生说的‘宜己’是‘社稷’的‘稷’,还是‘自己’的‘己’?”
周亦水眼眸闪亮,对着月儿恭敬一拜才激动道:“小姐乃周某知己也!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后面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带着淇儿跑了,顷刻,就连旺宅也夹着尾巴被酸出来了。
知识的力量伟大啊!就连白眼狼,也害怕!
现在想来,月儿和这个周亦水还挺配,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不得志的才子;一个羞答答,一个酸唧唧,聊斋都是这么配对的。
当日我怕了周亦水腹中的酸墨水味和小笨蛋的醋酸味,到后期,反而常常避着不见客,怂恿月儿和周亦水自己去操办大婚上的种种杂事。
此刻看来,真是我硬生生地推了可爱小姑子走了不归路,再加上我在她婚礼上的一场大闹,她干脆直接把我当了红娘、救世主,刚才那一跪,也就再自然不过了。
我在晴柔楼喝了会儿凉茶,望着窗外漫漫湖水唏嘘一阵,淇儿来了。
我对淇儿的到来甚是欣慰,拉着她坐下还来不及问外面的状况,就见她愁眉不展道:“公主,有个人想见您。”
我嘎然,都到这时候了,谁想见我惹得淇儿如此为难?
淇儿结巴道:“您也可以……可以选择不见。”
见淇儿举步维艰的模样,我反倒生出些兴趣来,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义愤填膺地咬牙:“见!”
淇儿大骇,支吾着:“公主,您……我还没说他是谁,那,这个——”
我推搡着就将淇儿复送上船去,见淇儿为难地去了,心里竟兴奋难已,不管是敌是友,总须见见解些闷的,在这晴柔楼一关就是几天,本公主真是太太太无聊了。
我踌躇着,想见我的这个人无非三个候选:
其一、玄玥。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文墨玉逃婚这事与玄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他聪明的话,就会找我这个当事人聊聊。
其二、掉毛老鸟。
这些时日夙凤不知道晃到哪去了,一丝丝音讯都没。自我入府,她对我的态度从不欢喜、不理不睬到今时今日的提拔,全与我和小笨蛋的关系好坏有着直接影响。现在我让他儿子戴了顶大绿帽子,他儿子不查,她也是要上门讨个说法的,不过这老鸟奸得很,若真是她,我需小心应付别又被套了陷。
其三、玄翼。
往往越是最不容易想到的人最容易成真,太子玄翼会不会趁着我和穆王府闹矛盾,干脆直接将我接进宫?
………
我在晴柔阁左思右想,什么可能性都预料到了,可当真真见到来者时,还是目瞪口呆了。
来者笑吟吟地晃了晃身子,头上金光闪闪的凤凰髻也随之笑靥闪动。
我闻她高傲道:“怎么,不过几日就不认识本宫了?”
人还是当日见的赛月公主,可语气、神情却全全变了个人,我对此实在费解,只得示眼看赛月身后的淇儿。
淇儿张口正欲言,就被赛月神气地举手止住了。
赛月拨了拨自己的发髻,才道:“本宫直言爽语,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那日你所闻所见全是我七哥和安陵小子安排的,本宫在宫里实在无聊,七哥说有个好玩的事情叫我帮忙,我就答应了。哈哈!那日我装出羞答答、欲拒还迎的模样可还像?”
我抖了抖,还是鼓足勇气地扯了个笑容。
“演得……甚好!甚好!”
我就说过,公主都是任性、刁蛮的,果不其然……小笨蛋当日居然串通玄玥来推我的醋坛子。
赛月笑煞,勾勾手指道:“不过嘛——后来我就假戏真做了。”
我本陪着笑在点头,赛月一言没反应过来,还乐呵呵地在颔首,良久才诧异地歪着脖子道:“啥,啥玩意儿?!”
赛月啐了口,道:“笨死了!当然是……我看上安陵然了。”
说罢,赛月小脸红了红,娇憨之余我竟悲催地觉得她比我青春可爱。
赛月撅着小嘴道:“那个安陵小子——看着弱不禁风,打起猎来居然那么好看,舞剑的时候袖子哗哗被风掀起……好威风!而且,而且他是第一个敢拒绝本宫的人。”
咔嚓一声,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碎了。
拒绝?这么说,赛月的确如自己所言,是个爽朗率真的人,都…表过自己心意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我居然不知道!!
赛月幽幽转眼看我呆若木鸡的模样,奇怪道:“你站在那做什么?坐下,本宫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