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他。
清蓝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沈晨容的眉眼之间被染上了郁色。
我们俩沉默对视,似乎就这样的看到天荒地老也一点不觉漫长。
这时,另一颗脑袋也伸了出来,我一瞧竟然是江小胖。
江小胖也不像平时那样嬉皮笑脸,反而压着声音告诉我刚刚学猫叫太过于成功,连小公猫都让他招来了好几只。
我很努力地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他也很识相地猫着腰自动自觉地走到了街对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晨容才压低声音问:“真的要走了吗?”
怕吵醒我妈,我不敢说话,只是忍着泪点头。
我们俩一个窗里一个窗外,沈晨容抬手,像以往那样轻轻捏了我的脸颊,然后手掌打开扶在我的脸颊上。我歪着脑袋用脸颊去蹭他手心的温度。
“沈晨容,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晨容点头。
感觉到自己的泪弄湿了他的掌心,我抬手将覆在他的手背上:“以后,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恋爱也好,结婚也罢,我只求你……求你不要通知我,也千万不要告诉任何有可能会转告我的人……”
说完,我低头挡开他的手,快速地关上了窗。
我抱着被子蜷在床上咬住下唇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音。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渔夫捞出海的鱼,在腥臭安葬的甲板上挣扎翻滚,暴烈的阳光直射在我的身体上,鳞片开始干燥,皮肤开始龟裂,一直窒息的绝望笼罩住我。我奄奄一息地等待着渔夫用锃亮的刀刀尖插入我的身体,吐出最后一个水泡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永远回不去的大海。
这段话文艺得让人头皮发麻,自己却觉得真是催人泪下。是啊,我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用力地哭了出来。
后爸将笨重的行礼挪到了门前,我站在院子中央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家。
我妈戴好围巾开始催促我,我点头跟着往外走。
后爸刚打开门,就看到沈晨容的车停在门前,沈晨容站在车旁,我知道,他在外头守了一整夜。
一脸倦色的沈晨容并没有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而是迎向我妈:“萍姨,您听我说两句话好吗?”
我妈倒是表现得和平:“你说吧,我听着。”
“萍姨,这些话,我连任蕾都没有说过。”
沈晨容看了我一眼,这样的沈晨容是陌生的,以前的他向来风轻云淡、笃定自信,可是此时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他说,“萍姨,我在我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任蕾了。她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从十几岁第一次看到她到现在,现在,我真的恳请您……”
“孩子……”
我妈打断沈晨容,眼中也有晶莹在闪烁,“其实阿姨一直都很喜欢你的,起先我反对,是因为蕾蕾她爸的事情,我一直转不过弯来,后来,我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我打心眼里不希望你们在一起。”
我妈顿了顿,继续道,“现在,你自己想想你们怎么还能在一起?好孩子,别再说了,你们现在觉得难分难舍是正常的,分开一阵子,你们自然就不会再惦念对方了。蕾蕾,我们走吧。”
曹飞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路旁,曹飞跟许菁菁连忙下车,看到眼前的场景,却又收住了脚步。
等我拉着行李箱要越过沈晨容身旁的时候,他伸手用力拉住我,“那……让我送你们把。”
我妈回头:“不用了,正好曹飞跟许丫头来了,我们坐他的车,你早点回去上班吧。”
后爸看了看僵持着的我们,开口劝道:“秀萍,孩子要送就让他送吧。”
我妈并没有答理后爸,而是看着我,严肃地说:“任蕾,时间不早了,快点把行礼放到曹飞的车上。”
我点头,可是沈晨容的手非常用力,我挣脱不开,不得已抬起另一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箍在我手腕上的手指,然后我头也不回地将行礼递到迎过来的曹飞的手上,一头钻进了车里,快速地将脸转向另一个方向,不敢再看沈晨容一眼。
大家无声地忙碌着,将东西放进后备箱之后,后爸做进了副驾,许菁菁跟我妈同我坐在了后座。大家像是约好了一般,没有任何人说话,车厢里安静得几乎让人窒息。
曹飞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启动车子。车轮滚动,像是我从我心上轧了过去,顿时我无法呼吸,更不敢回头,我知道只要我回头,我有可能顿时死掉。
知道车子拐了弯,我将头重重地靠向了车窗,好像被一个残忍的刽子手猛地砍掉了头颅,血光四溅,我也终于知道,这一刻,我才是真的死透了……
我现在生活的国家与祖国的时差虽然不多,季节却是相反的。
这里有湛蓝的天空,吸进肺里的空气像是经过二十四层过滤之后那么纯净,可是我却很忧伤,因为我听不懂当地人民说的英语,当地人民听不懂我说的英文,沟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地,直接影响到我的就业机会与心情。
我妈见我终日闷闷不乐,象征性地安慰我:“没事,闺女,你后爸又不是养不起你,你就去申请个学校继续念书,妈养你一辈子。”
后爸很支持,并积极地替我联系学校。
曹飞倒是经常给我打电话,只不过这孙子每回一接说不上两句话就忙不迭挂断,示意我给他打过去。用他的话说,我这边打回去比他打给我合算。这抠门儿!
我在电话里说得最多的还是那句:“曹飞我告诉你,如果你要是想玩一玩,就一定不要接受许菁菁,你要是敢伤她的心,我就敢要你的命!”
曹飞每回都特不屑地告诉我说:“任蕾,你也太高估你家姐们儿的魅力,请你记住,我对她是真不来电,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