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清分到其中一半蛋糕,缓缓垂下了头,“抱歉,生日愿望这块不归我负责。回头我问问是谁把你的愿望扣在路上了。”
程醒言不置可否,转而问:“那我的礼物呢?就是蛋糕而已吗?”
“你想要什么?我总不能再送你相机吧。”
褚晏清握住程醒言的手腕,牵引对方舀起一勺蛋糕胚,然后将勺子没入唇齿间,“你喂我吃吧。怎么样?我可以充当你的理想型蠢货,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吗?”
程醒言却蹙起眉,“我不要这个生日礼物。我要你的实话。”
食物仿佛在喉间生了根,褚晏清艰涩滚动几次喉头,方才将其吞咽进胃里。这几天的工作比较费脑子,他擅自停了药,如果出现吞咽障碍之类的躯体症状,也算正常。
他终于能开口回答:“哪一句实话?”
“今天还剩两分四十七秒,你得保证在此期间内每句话都是实话。”
“当然可以。”
程醒言启齿道:“褚晏清,你爱我吗?我是说现在。”
这问题对他们而言很是古怪。程醒言并非缺乏安全感的伴侣,即便在热恋期里,也极少要求他直白示爱。褚晏清稍稍直起身,等待腰椎里的疼痛点缓释些许,笑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疑问?”
程醒言看起来不想跟他玩笑:“如果我说,我不在乎你那些臭毛病了,我就想尝试和你重新在一起。你会同意吗?”
“一块蛋糕而已。你是不是太好收买了?”
“我一直都在想。”
程醒言说,“如果你也爱我,为什么不同意呢?你在顾虑什么?”
“因为我知道从失败里汲取教训。”
褚晏清满足了程醒言的生日愿望,“像我这样的混蛋,短命鬼,精神病,不应该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尤其是你。”
第29条但失败两次也无妨
程醒言的瞳仁猛烈颤了颤,好像被窗外狂风刮得没了依赖,只好死死停靠在他身上,交织着迷茫和不忍,“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
褚晏清的笑意得体,“代替你骂我几句而已,就当帮你出气了。”
程醒言对此兴趣寥寥,“你确实是混蛋,至于后边那俩词还是去掉吧,过生日不想听触霉头的。你只用回答我,你还愿意和我重新试试看吗?”
“你应该早一点问我。”
褚晏清说。程醒言应该在他还抱有希望的时候就和他复合——意思是变回正常人的希望。没准他们现在都能赶上第二轮分手了。
“我得承认,我也很害怕再次失败。所以去年一整年时间,我都在反思当初是为什么和你分开。”
程醒言看来是铁了心要逼他上绝路,“但我现在不想吸取教训了。反正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学到到任何教训。与其见我妈介绍的相亲对象,不如自愿跳进前男友的火坑。”
“……一整年?我该说你的反应弧确实长,但你胜在有够执着的。”
“谁让你总来我的梦里叨扰我,来一次我就必须思考一次。是你在故意折磨我。”
褚晏清很是无辜,“真能冤枉人。这和责怪我在你梦里出轨有什么区别?”
程醒言又迫近了些,“谁真的出轨了另说吧,再坏也不过就第二次分手。过去和未来你都不要考虑,你告诉我,现在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心跳声击退了夜晚的雨声。褚晏清知道,此刻他将重新爱上对方一次。
程醒言好像未驯化的马驹,自在,决然,总令他感觉新奇。而他是戴着镣铐服刑的罪人,永远摆脱不了对过去和未来的顾虑,也无法这样轻松地点头同意。
直到一声炸响从窗外暴雨,刺入两人对峙的缝隙里,褚晏清终于找到可以脱身的借口,如释重负般往窗边走去。在失去玻璃窗束缚的瞬间,瓢泼的雨水侵入房间,不似春季筛得像面粉一样细腻,这雨仿佛碎石一般,砸在身上有实然的痛感。
褚晏清下意识闭了闭眼。程醒言也循着动静跟来,蛮不讲理地重新拉上了窗,指尖还沾着雨水,又交叠着扣住了他后颈,迫使他再度转过头:
“看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褚晏清只得睁眼,“风刮得太大,楼顶悬吊的广告牌砸着谁的车了,恐怕前窗玻璃和车顶都得大修。你知不知道保险公司会怎样定损?”
“我现在不想知道。”
“对了,受损车辆看起来是g省本土的品牌,在本市销路挺广,连剧组租的摆渡车也是这个品牌。眼下的暴雨持续下去,会有相当大一部分的车辆需要维修,公司应该提前准备售后方案。我的意思是,我有同事买了这家汽车公司的股票,我该提醒他及时抛售,后续出现维修相关负面舆论的几率很大,股票恐怕要跌……”
程醒言已然识破他拖延时间的诡计:“明白了,你的实话都是废话。你幸好没去当演员,否则你主演的电视剧注水八十集都算保守。”
褚晏清预感对方又要扑来亲他,率先举手表示投降,顺便向程醒言展示了腕表指针位置:“还有最后一句废话,保证是最后一句:现在已经零点过去十七秒,你应该开始备战三十岁生日了。”
程醒言顿住了,终于扑灭了瞳仁里的光,手指间的力道跟着颓丧下去。褚晏清终于重获自由,但腰椎至腿骨里零散的疼痛点,在他动身时就连成了片,他只能缓慢而笨拙地拖着腿往门外挪。
他能感受到程醒言注视的分量,几乎要穿透他的胸膛。对方只给他离开五步的机会,忽而又从他身后扑来,紧紧箍住他的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