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清执着道:“是人为的不长嘴。”
程醒言无奈顺从他了:“好吧,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前几个月我的确觉得再也见不着你了,现在是不是统统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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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褚总在百忙之中光临寒舍!”
叶岚最近交了个年轻小男友,心态也年轻不少,刚拧开门就要来抱他。褚晏清好些年前就比母亲高出一大截了,对方必须踮着脚撑直手臂才够得着他的脖颈。
褚晏清将对方的手臂扒拉开,没有换鞋,直奔冰箱,开始依次检查内里的食物,并清理垃圾。
如他所料:“冰箱里的甜品跟酱料都已经过期很久了,你能不能上心一点?而且又有不少喝剩的酒,你实在戒不了就少叫我监督你。”
叶岚茫茫然的:“噢。最近都跟jayden在外边下馆子,很少在家煮东西吃。至于戒酒么……总得一点点来吧。”
“少提你那男朋友,你能找点靠谱人么?”
褚晏清有点来火,“一会说自己在德州有绿卡,一会又说是山东的那个德州,他的绿卡是楼下惠民超市的绿色会员卡吧。还有他那些后现代主义大作,往狗脖子上挂根画笔,狗都比他懂创作。”
叶岚梗着脖子嘴硬:“……再不靠谱也比你爸强。”
褚晏清冷笑了声:“什么食物和垃圾做比较都变得能下嘴了,就算是变质的。你是这个意思吧。”
叶岚不吱声了。
褚晏清工作后每月会定期往母亲账上打钱,比他父亲准时且足量,叶岚过得也算衣食无忧。长此以往,两人形成了奇怪的颠倒关系,他像叶岚的家长,叶岚像他的女儿。叶岚现在绝对服从且依赖他,哪敢像他儿时一样动辄打他骂他,或者闹着要抛弃他。
这样多好。反正他早就说服自己,叶岚还是很爱他的,她只是不擅长当妈妈而已。也没有规定谁都必须学会当妈妈。
叶岚在屋里转悠了几圈,见他已经清点干净冰箱,准备拎着垃圾袋离开,又试探道:“不留下吃个饭再走?我把jayden也叫上。”
“不留。导演说剧组出了点急事,需要我立即过去处理。”
“你别跟jayden计较了。你最近上映的那片子是不是挺火的?叫他赔你几张电影票好了,我多叫几个朋友一块看……”
褚晏清生硬地拒绝了:“不需要。电影又不是我演的,你们贡献的那点票房我也分不着多少钱,还不够我开车来你这的油费。”
“那好吧。”
叶岚肉眼可见地局促。她抿了抿哑光的唇彩,“好歹我交男朋友第一时间就带给你看了,你交的那女朋友呢?你们都在一起多长时间了,是不是该结婚了,也带回家给我看看嘛。”
“不是女朋友。”
褚晏清平静道,“我没喜欢过女人。你又忘记了吗?那还是先不要见了。”
202x0730褚晏清下一次和母亲相见,就是在警局认尸了。
正值酷暑时分,尸体又发现得晚,已经呈现小范围的腐化和变色,死亡状态和文艺作品里常常捏造的“纯白”
“干净”
毫不沾边。
屋内拥蹙着某种古怪的气味,陈腐,黏腻,将他的嗅觉、听觉、视觉同时掠夺得彻底。褚晏清浑浑噩噩的,联想起儿时在床底扒拉出来的一窝死老鼠,前些年烂在母亲冰箱里的一团肉,以及上个月陈放在剧组里的一排白布……都是被遗忘抛弃的死物。
上腹间急促涌起生理性的反胃,他无法和这种气味共处一屋了,飘去卫生间就要吐,但怎么也没能呕得出来,连干呕都没有。
这种气味好像将他的脏器和血管都堵死了,连疼痛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他手腕抖得厉害,掬水用力清理几遍眼鼻,才找回躯体里熟悉的拧痛,在心脏和胃底跃动着。
有人跟着走了进来,褚晏清从镜子里看见他父亲的身影。尽管他极力抗拒承认,他其实和他父亲面相更为相似,尤其这时两人面色都挺难看,他一时间有错觉是撞见了中年的自己。
褚远见眉头紧锁着,但不是因为气味:“真受不了你舅舅,一直在外边嚎个没完,他也不觉得丢脸。一会你出去,顺便叫他早点滚蛋。”
褚晏清仍旧一动不动的杵在那。
褚远见耐心早就磨光了,往他脊背间推了把:“你说话,别跟我装死。”
褚晏清从牙关间咬出几个字:“滚你妈的,少使唤我。”
父亲神情凝固片刻,怒极反笑道:“你知道警方还没确认他杀还是自杀吧?”
“不错,像你这种不愿意付抚养费的前夫就嫌疑挺大。”
“我可经不起这脏水。倒是有种可能,你跟你舅舅是串通好的吧,为了要钱闹出这么一遭?”
对方好像领地遭到威胁的狮子那样,目光紧锁着他,“我劝你们少来这套。别说叶岚死了,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
褚晏清还在忍耐。
父亲最终道:“所以是你配合你舅舅,把你妈妈妈杀了吗?你可以放心告诉我,我还得感谢你呢。”
褚晏清也不反驳,反身揪起对方的衣领进了隔间。
褚远见自诩为上流阶层,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明人,况且年岁已高,彼时不论体格还是体力,都远不是他的对手,能做的无非是咆哮着威胁他只要敢动手,就送他去坐牢。褚晏清神色冷静异常,动作行云流水,将对方面朝下往马桶水里摁。
阵阵冲水声过后,褚远见呛咳着吼起来:“褚晏清你是他妈疯了!叶岚值得你这样么?你一点记性都不长啊!”
“她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