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踌躇片刻后问道:“朝中竟无一人有法子么?这真是……”
朝中无人可用,长此以往社稷怎能不危。我的隐忧都凝在里头,夏沐烜带了忧虑神色,认真思索起来。
其实尹玄这个案子我早已想过,也不是真的无计可施,只是我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告诉夏沐烜。
有些东西,得来越容易,反而越不懂得珍惜,尤其到了夏沐烜这儿,更会视我所做的一切如理所当然。
况且这是朝堂之事么,总该冯光培这个宰相费心费力的,何必我无事生事?
于是着意宽慰了夏沐烜几句,又劝他以政事为重,惩治王贵一人就罢了,至于一干涉案人,且先留着,往后一并惩处也未为不可。
我这么劝他,夏沐烜也就答应了。
王贵在审刑司待了一日一夜后,熬不住刑死在了牢中,据说死状恐怖,令见者胆寒。
我在六宫一日紧张过一日的暗潮汹涌里,浑不闻窗外事,只日日祈福祝念巧馨早登极乐。
然而御膳房总管一职,总不能长久空着。
于是这一日问净雯:“依你看,谁能顶这个缺?”
净雯淡淡笑:“奴婢还以为,娘娘想问的是谁顶这个缺最合适。”
我心照不宣地笑笑。
净雯思索片刻后静静道:“御膳房鱼龙混杂,且容易出错,寻常人怕稳不住。”
我点头:“是这个理。其实早前提起由谁顶替王忠的空缺时,皇上就说明了是欣赏你的。只是如今六宫多事,咱们宫里也少不了你全心看顾。”
净雯点头:“是有这重顾虑,可惜方合资历尚浅。”
我苦恼地揉揉眉心:“方合还太年轻,机灵劲是有,但到底年纪在那儿摆着。就算皇上答应,太后也必然得驳回的。其实驳回来也不打紧,怕只怕,万一又换了太后钦点的人坐上那个位子,岂不是换汤不换药?”
净雯道:“奴婢心中,倒有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我问:“谁?”
净雯笑:“娘娘是挂万漏一了。”
她指指政元殿的方向:“娘娘忘了?锦秋已调去政元殿有多日了。”
我恍然大悟,拍着额头笑起来:“确实忘了这一茬。锦秋是极好的,且又在太后身边待过一阵,如今还是皇上身边的人,最能服众的,谅太后也无话可说。”
思索定带上参汤,去政元殿找夏沐烜裁夺。
夏沐烜听后也觉得可以,当即就任命锦秋为御膳房总管,居五品,掌六宫用度,又提拔了简尤协理政元殿中事,如此印寿海跟锦秋也能轻松许多。
锦秋喜滋滋地领了职,亲自送我出殿去,到了无人处,俯首对我道:“奴婢谢皇后恩典。”
我伸手扶她一把:“不必如此。本宫也是觉得你办事尽责公允,纵使有恩典,也是皇上赏的,日后尽心伏侍圣驾就是了。”
锦秋眉开眼笑道:“奴婢必定不忘皇上皇后恩德,当加倍用心,尽心侍候皇上皇后。”
她是很灵通的人,从前我在东陵时,待我就极亲厚,我信得过她,于是笑着应了。
锦秋对六宫事熟门熟路,兼任御膳房总管一职,几日下来就能做得得心应手,夏沐烜知道了很满意,我听后也高兴。
这日乘贤妃在,就笑着对她说:“锦秋真真得用。”
贤妃彼时正在喂芷媛吃果脯,也笑着点头:“她是混成人精了。”
芷媛含了果脯在口中,似懂非懂地问:“母妃,人精是什么?”
我跟贤妃被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逗乐了,相顾后齐声笑起来。
笑完一晌,贤妃拍拍芷媛让她去一旁玩耍,芷媛高高兴兴地去了。
贤妃一壁理伏贴被孩子抓皱的袖子一壁道:“听闻冯氏这几日不肯进食,闹得六宫都知晓了。莫不是真想不开,想寻短见么?”
我徐徐吹开茶面上飘着的一朵茉莉,淡淡道:“她是做给咱们那位瞧呢。到底盛宠多年,此番虽两度惹上嫌弃,然而皇上对她,也不可谓真绝情。纵使情分浅了,这么些年的习惯,也不是一时半刻改得了的。”
贤妃点头:“何况她还有一重最要紧的护身符罩身,算不得真失宠。”
我沉思起来。
贤妃就静静喝茶,任由我想心思,半晌后见我端起茶来喝了,就问:“想什么呢?”
我幽幽道:“姐姐跟我心里都明镜似的,皇上待她情分不同旁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东山再起那一日总是有的,早晚罢了。”
贤妃皱眉:“这也确实是她得天独厚的福气。”
我道:“然而后宫女子,争的又岂止只是一点恩宠呢?”
贤妃睁目:“你的意思是…?”
我笑起来:“太后这些年对她明里暗里照拂,冯氏圣宠不倦,膝下却依旧荒芜,反倒让杨卉捷足先登产下皇长子,纵使冯氏重又获宠,太后也未必真能安枕无忧。”
贤妃道:“杨卉朝中有人,在后宫也不是全无势力,冯氏明里暗里算计不到她,所以杨卉能生下尹泽,也算幸运。”
我半晌不语后望着贤妃深深笑道:“那么,倘若皇长子得神佛护佑,注定有齐天厚福,冯氏跟太后可还能安坐么?”
贤妃目中微微一闪,静默望我半晌后正色道:“你还年轻,总有诞下嫡皇子那一日,怎么可以自断后路?”
她这话是很为我着想的,我感动,握一握她的手道:“姐姐待我以诚,我真心明白。然而如今咱们困在这儿,也只能今日先说今日事。何况姐姐知道,我是闻了那香有些日子的,又兼后来小产,那些日子还着实伤心劳神了一番,只怕身子已经亏损,不好生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