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卉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哄尹泽。
夏沐烜赞同地点点头,又带了愧疚神情对我说:“朕当日确实是过于急切了,不过皇后说得在理,此事确该慎而重之。”
我含了得体的笑意回视夏沐烜,口中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且事关皇嗣,纵使有失,求的也是个宁枉勿纵,臣妾都明白的。”
夏沐烜听我如此说来,脸上释怀不少。
我又肃然了神色望向王贵:“只是你身为御膳房管事,此番皇长子出事,你到底身负监管不力之责,实在难辞其咎。”
监管不力只是连带责任,纵使罚,也不会罚得太重,王贵赶紧感激了神情朝我砰砰磕头,口中念叨:“皇后仁德充怀,奴才甘愿受罚。”
杨卉恨道:“皇后这是摆明了要偏袒他?”
我和声道:“本宫也是秉持以公,不想冤枉无辜人。”
杨卉瞪眼向我:“那么臣妾的公道呢?”
我依旧殷切切劝她:“事情早晚会有水落石出那一日,到时候本宫跟皇上,自然会给你跟皇长子一个交待。”
杨卉一脸不屑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夏沐烜冷下脸道:“淑妃,你在妃位,当晓得尊重皇后!”
杨卉只作不闻。
倘若换了平日,夏沐烜不定会如何发怒,然而眼下杨卉抱着尹泽在怀里,大人哭,孩子也哭,一声声听在耳边近乎撕心裂肺,瞧着都觉得不忍。
我极力收敛着尴尬劝道:“皇上,皇子还在病中呢,妹妹不过是性子急了,不必怪她。”
说完去看王贵:“你如今还在嫌隙中,本宫就先罚你停职以待,加罚一年薪俸。至于御膳房琐事,暂且交给旁人代管,你且退下吧。”
这处罚显然并不合杨卉心意,然而王贵却很高兴,深深感激了神情,朝我跟夏沐烜再拜后去了。
事后我将此事跟太后提了,太后听得很满意,然而犹不忘告诫我:“打理六宫,最要紧就是求一个安稳。先前太医院闹得动静大了,前朝都有所耳闻,眼下也不适合再动干戈。你是皇后,有安抚六宫之责,淑妃那儿就先开解着。至于王贵,他在御膳房当差不是一两日了,办事也还妥帖,就不必多生事端了。”
太后显然话中有话,我只作听不懂其中深意,赔笑应下。
回到静德宫,独自待了不到片刻,外头来报说贤妃带着芷媛来了。
等贤妃进了殿来,我让秋覃陪芷媛去一旁玩耍,又将贤妃迎到对座坐下,然后将政元殿的事细细说与她听。
贤妃听完清淡了眉眼笑道:“我还道你会主张严查呢。”
我拿小拇指的护甲一点点拨弄瓷瓮里养着的一株珊瑚:“因着上回王忠的事,我到底担着那层嫌隙,若说严查,皇上心里未必不会存下心思。”
贤妃点头:“确实去的冤枉。”
说完又伸手握住我的手宽慰我:“人既已去,你也不必太伤心了,保重自身要紧。”
我感激地回握住她的手,片刻后重又振奋了精神,自嘲一笑:“也是我不中用,始终放不下。”
贤妃望着我的眼中有懂得也有悯然:“都是一样的,哪里真能忘得干净?纵使我如今已有芷媛,也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个早夭的孩子。”
见我悲悯了神情,贤妃缓一缓精神后道:“王贵如今没有御膳房总管的职位在身,办起事来倒方便许多。”
这话说得含糊,然而我却听得明白,勾着嘴角笑起来:“太后今早还对我千叮万嘱,别再滋生事端呢。”
贤妃微笑:“太医院风波刚过,外头风声还未大止,太后也确实不容易。”
我冷笑,拿护指哧一声哧一声划过花梨木桌案,缓缓道:“太后也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波折吧。其实我此番刻意压下这事,一来是想以退为进避嫌,二来嘛,也是想往他那堆柴火上好好再添把柴。姐姐也知道,皇上一贯孝母,太后若真要保他,未必不可以。”
如此,岂不是去得更加不明不白?
我总忘不了王忠当日是如何让着的道!
贤妃点头:“我想着杨卉那儿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你总不至于全无安排。”
想了想后又叮嘱我:“行事还须小心,太后既然放下话来,势必不能坐视不管。”
我笃定地朝她笑笑:“姐姐放心,我保管这回太后也无话可说。”
对贤妃说的话很快就兑现了。
这日午后正在小歇,方合一溜儿小跑着进殿来说,午膳时分有人暗中举报王贵偷藏禁药,夏沐烜得了消息,立即遣人去搜查,果真就在王贵屋里搜出了分量不轻的零陵香、白附子粉等禁物。
夏沐烜一气之下,当即将王贵下了狱。
我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心中有些微复仇的快意。
于是问方合:“皇上怎么说?”
方合道:“皇上的意思是,绝不姑息!力查到底!”
我又问:“太后那儿呢?发话没有?”
方合摇头。
我拢拢颈后坠下的一缕发丝,淡淡道:“那就等着吧,左右王贵都是太后提拔的,太后不急,咱们也不必着急。”
夏沐烜这回是真动了肝火,他自然知道王贵是谁的亲信,搜出白附子粉也就罢了,零陵香可是致人绝育的东西。
从前我宫里就很长一段时间置着这香,这么些年后宫一直少有所出,多半就是长期闻了零陵香的缘故。
夏沐烜膝下唯有尹泽一子,如今看来,王贵可谓居功厥伟,难怪当日王忠伏法之时,一直查不到他偷藏的禁药在哪里,原来早已暗渡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