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季,经年不谢,一如帝王给的恩宠,彼时夏沐烜的用心可见一斑。
一殿的香艳还未散尽,便是桂花香也遮不住那浓烈焚香,九尺阔的沉香木滴水大床上,冯若兰两颊艳红靠在床头,正由她的随驾婢女晚秋伏侍着擦脸,娇喘间热气难止,小衣半解露出胸口一抹雪白,汗珠子从额头胸口直往下淌,湿了眉眼鬓发跟薄如蝉翼的纱质寝衣,在这一殿妖冶的香艳中,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心怀。
难怪能让夏沐烜两日不出宫门。
我抿住呼吸稳了稳心神,转过鲛纱帐,在离她五六丈远处止步,冯氏似是觉察到了,抬头望过来,见我直勾勾望着她,不觉一怔,旋即要起身行礼。
我的声音平板无波:“躺着罢。你我姐妹还用得着多礼么?”
“多谢姐姐。只是妹妹这副样子实在不宜见人,还请姐姐——”
“本宫正是要告诉你,崔院判到底身为男子,不方便进殿来探诊。然而妹妹这样终究不是法子,本宫瞧在眼里也心疼。所幸院判大人给了个海上方,本宫瞧着挺好,兴许能治妹妹如今这痛苦。”
“姐姐——”
“东西呢?怎的还不端进来?”
口气凉薄,先前迎在正殿的婢女领着两个宫女各自端了盛水的铜盆进来,里头东西当啷作响,那声音听在耳边格外清脆悦耳。又有内监扛浴桶进来,小心翼翼放下后出去。
我脸上从始至终有笑意:“那冰太滑,混了水更要当心。本宫只怕妹妹一个不当心,像本宫前番那样平白无故摔一跤。妹妹是皇上心头至宝,可不能出半点岔子。”
睇一眼净雯:“你去伺候冯妃沐浴。”
净雯接过来金盆毕恭毕敬过去,声音平静无波无澜:“请娘娘入浴。”
冯若兰依依靠在床头,道:“姐姐待我当真有心。”
“你与本宫姐妹多年,本宫如何能眼睁睁看你受苦?万万不能的。”
神情淡漠扫过在场众人:“至于你们…不从旁规劝,反而一味起哄,宫里也留不得这样了,各自领四十板出宫去罢。”
一众人吓得大气不闻,只以为我会当场诛他们了事,如今听说只是领四十大板撵出宫去,松了口气的同时,两个胆小些的当即翻着白眼昏厥过去。
我从鼻端哼笑一声,将视线收回来,扫一眼屏风后头那个被冰水激得颤抖不止的身影,口气散漫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妹妹心绞痛的毛病可好些了?”
“有劳…姐姐…惦念,我这病…原也只是…小事…姐姐…这样好计谋,妹妹…当真钦佩…”
“妹妹说笑了。妹妹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顶要保重自身,莫再作践自身,终归得不偿失,咱们来日方长。”
“姐姐…教训得是…妹妹…记下了…”
水哗啦啦间或一阵从屏风后头传过来,只是听着都觉得冷。如今天已入秋,不比盛夏时光,闲谈间隐约能听到冯若兰唇齿打颤的轻响,然而并不让人心生怜悯。
况且,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定了定后将手中茶盏搁小几上,理了理衣摆起身自顾自往外走,丢下一句:“崔院判的意思是泡得久方能见效,妹妹且慢慢泡着罢,顺道平平心火。”
这日的事很快就绘声绘色传了开来,到底动静闹得大了,先是虞宸宫上下宫人被赏了板子撵出宫去,又有冯氏一病不起,如此哪里还瞒得住六宫的耳朵?后来兜兜转传到太后耳里,我也不奇怪。
晨起后循例去颐宁宫请安,除去冯氏诸妃皆在,杨妃亦破天荒到了,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痛快神色。
我只安静端坐,一如身旁的贤妃。
太后神色威严一如往日:“冯氏的事哀家已有所听闻。”
视线虚虚实实落在我身上,眸中有掩饰不住的厌弃神色:“皇后都处置妥当了?”
我安分答道:“虞宸宫那几个没规矩的奴才都已经被儿臣打发出宫。至于冯氏,到底此番她也伤了身子,儿臣只让太医好生照料,还不曾问罪。”
太后一脸气愤难平:“这事闹得前朝后宫皆知,大臣们听了会怎么说嘴?皇帝也不成器,整日为个宫嫔闹腾不休!”
一壁说一壁摇头。
我委婉笑笑,太后神色肃一肃,直面我道:“你是皇后,又掌六宫事,赏罚一个半个宫嫔原也不逾矩。至于皇帝那儿,哀家自然会说他。只一样,这事闹大了到底没个样子,传到万民耳里也只会让世人笑话。你要谨慎。”
我微笑出恭敬的弧度:“母后这样交代,儿臣原本是该照办的,只不过…”
视线带过在场众人,语气再恳切些:“皇上待冯妹妹情分非比寻常,儿臣也不好不顾念。”
一句话说完,在场众人或垂眸或撇过脸去掩饰面上醋意。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的以牙还牙。。。。
太后面露沉吟之色,片刻后道:“你顾虑皇帝,哀家是知道的,但六宫风纪也得顾,祖宗家法更不可废。即便皇帝问责于你,也有哀家担着,你且按规矩办就是。”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色转圜不少。
太后以指抹一抹平顺的鬓发,神情淡漠问我:“其中原委如何,你且细细说来听听,待你说完,你们再做决断也不迟。”
我颔首,如实道:“崔院判断的诊想来错不到哪里,虞宸宫亦搜出了分量不轻的…催情香,还是经了章提点的手。”
一旁杨妃咯地一笑,道:“章提点是宫里的老人了,竟也如此不分轻重。”
贤妃道:“万幸没有耽误朝政,否则后果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