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夏沐烜如何舍得冷落她太久?
深深吐一口气:“方才印寿海那一句,可听出深意来了?”
“听明白了,倘若一举扳不倒她,便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引火上身也未可知。”
我几乎从鼻子里哼笑出来,以指轻轻摩挲手腕上的翠玉镯,那样光滑无一丝纹路的触感,像这个世上的一切,当真什么也靠不住。
心思沉一沉,问:“我失子,六宫必定都来过一过情面了?”
“是。静妃来过数回,奴婢只推说娘娘身子虚,没法见人,连杨妃都差了丹屏来过,倒是——”
“嗯?”
“倒是顾氏,只打发了身边的侍女来问话,反而听说去虞宸宫十分勤快。”
她嘴角有淡淡讥讽的弧度,我当即觉得齿冷,然而也不过一瞬就释然了。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我如今是失子又失宠,她本不得宠,眼见依附我无望,多多巴结宸妃,也在情理之中。
“娘娘待她一向比旁人又优渥些,然而她如此这般,当真令人齿冷。”
我只嗤地一声,神情淡然:“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上回为了她从弟的事,她必定遭足了罪。如今宸妃在兴头上,讨她的好不正是讨皇上的好么?到底朝堂用人,也要看皇上的喜好。左右都是为族人讨一隅荫庇,也可怜她一番苦心了。”
失宠几日,便能看透宫中这么多人心,当真划算了。
“奴婢瞧着,锦秋今日走这一遭,太后那病泰半也能好了。其实娘娘自回宫后,行为举止较之从前沉稳太多,太后如何能不疑惑呢?面上虽待娘娘亲厚,私下未必不存了防范之心。娘娘这回使使性子,她那心多半也能宽几分。足可见娘娘在宫外四年,当真再世为人。”
可不是再世为人么?
我心头一紧复又一松,稳住心绪,不让自己再去想从前那些事,沉声道:“太后宽心,往后这路才走得下去。”
想了想,道:“杨妃未必真清楚冯氏那福气是如何得来的,寻个机会悄悄传话给她,也好让她做到心中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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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秋覃进殿来传话,说静妃在外头求见。
静妃是极淡雅的女子,轻易不与人有太多接触,我情知她此番特特过来必定有因,于是示意秋覃去将人带进来,让秋覃在外间候着,不许任何人进内殿来,又让净雯去沏茶。
静妃静静端坐在我身侧,望我片刻,柔声道:“娘娘气色依旧不好。”
我无奈笑笑:“我倒想宽心,然而到底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句原也是感慨,出口后就有些后悔。
静妃却一点儿不惊讶,甚至了然地点了点头,两手交叠置于膝上,那样娴静的姿态,看着都觉得舒心。
其实宫中,当真从来不乏绝色。
她的视线扫过我平坦的小腹,微有些不忍:“母子连心,一朝失去必定伤心难抑。”
侧脸望向窗外那株枝叶遒劲的杜鹃,静默片刻,带了三分怅然道:“其实我本还可以再多一子,只可惜…”
我下意识紧了紧神,她拨一拨衣袖上的珊瑚袖珠,继续说:“芷媛一贯对零陵香过敏,那日臣妾带她来静德宫玩了半日,半夜回去后就起了疹子,所以还望娘娘千万小心。”
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的一颗心也跳得紧了。
送走静妃,正要问净雯,净雯先一步开了口,一脸肃穆:“零陵香能致人绝育,静妃不是没有盘算的人,今日特特过来告知娘娘,必定有些把握。”
绝…育…?
我只觉得整个人如被雷劈般,从头僵到脚!
难怪当日章显总说我这一胎安稳,而陆毓庭却时常忧色难掩。
胃里一阵阵翻涌,恶心地想吐,连着喉咙口火辣辣地烧,好半天才找回了声音:“人心之恶,当真让人作呕!”
净雯牢牢我住我的手:“是!所以娘娘往后,半分不得心软!”
“不会!她们这样害我,我岂能容她们活得安生!”
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笑,那样冷冽的笑容,像极了用心头血浇灌的一朵曼珠沙华,看得自己都惊心。
默默半晌,问:“听静妃方才一语,莫非她…?”
净雯不无怜悯地点了点头:“头一胎生二公主自然困顿,至于第二胎,六个月的男胎已成型愣是落了,此后再不曾生养。”
“那么依你看,太医院谁能信得过?”
净雯默想片刻,压低声音道:“章显身为太医院提点,又是太后特特指来给娘娘安胎的,奴婢以为…”
她看我一眼,我亦摇头:“他显然是颐宁宫的人,自然不可信。”
“奴婢也是这个意思。那么娘娘可还记得,给杨妃安胎的又是太医院哪一位?”
我揉着脑仁想了片刻,想起来了:“上回去咸福宫时,听丹屏说了个名字,我还记得,仿佛叫…崔钦。”
净雯一壁往我手边的茶盏中添水一壁道:“杨妃这一胎至今能安然无恙,足可见此人功劳不小。”
我蓦地抬头:“这么说,她也不是全无防范?”
说完就苦笑了。
净雯哪里不晓得我的心思,着意宽慰:“娘娘未回宫前,杨妃曾协理过一阵子六宫,培植一两个心腹想也不是难事,何况她那样的显赫家世。而娘娘甫回宫,根基漂浮,更料不到太后待您是这等心思,会遭人暗算也在情理之中。”
深深看我一眼:“皇上近来虽疏远娘娘,却也不曾收回摄六宫权柄,娘娘以为是个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