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外面似乎起了雾,在明亮月光下有着分明的形状,在风的催赶下往寝堂内飘来。
林觉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没等他细细琢磨,便觉得脑袋一晕,眼前景象泛起波澜,地面也起伏不定,自己像是站在了海上。同时脑中思绪一下变得昏沉也迷糊了许多,昏沉迷糊中变得犹疑,失了底气与坚定,多了恐惧与去意。
林觉用手撑墙,努力站直。
这祠堂真有妖鬼闹事啊!
这妖鬼看来不弱,今日怕是斗不过它了,不妨先行离去,回家再想别的办法?
人如何能与妖鬼相斗呢?
大伯虽对自己很好,先有救命之恩,后有养育之情……
救命之恩……养育之情……
不行!不能离去!
林觉努力的做着斗争,天人交战,与心中的怯意去意相互对抗。
“不对!”
这是这妖怪的术法。
忽然醒悟,明白这一点后,便从天人交战、与自己对抗变成了与这妖怪、与术法对抗。林觉逐渐咬着牙,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让自己的理性和原本的目的重新占据上风。
“不走!”
林觉再度说了一声。
声音落地,似是术法已去,又似妖术已败,他倒觉得内心逐渐恢复安定,只是刚刚受了平生第一次法术,身与心的冲击之下,仍旧心跳不止。
“为何?你不怕?”
“不怕!”
“死也不怕?”
“阁下已有轻松取我性命的力量,可须知,这种力量却并非阁下这种妖精鬼神才有的。世间许多壮汉,哪怕刚才那个,也能挥拳把我打死。”
林觉声音青涩可却坚定,他低下头看着脚边石板,“难不成我个个都要怕吗?”
“呵!有趣!那姓汪的人家给你多少钱,能让你如此坚定?”
“不多,刚好救命钱。”
平平无奇一句,自有千斤之重,竟让外头这位能将石板丢过墙头的妖怪也沉默了一下。
“救命钱?”
林觉喘着气,手微微抖着,一边摸索点燃旁边油灯,一边说道:
“我家大伯于我先有救命之恩。去年河边,我不慎落水,得亏他冒险将我救起,这才有我活的第二场。后又接替父责,供我衣食读书。”
林觉似是在解释给外面的妖怪听,又似是在说给自己听,给自己提供理由和底气。
想到那位卧病在床,饱受煎熬,甚至险些死去的大伯,渐渐的内心真的越平定下来。
“如今他身染恶疾,生命垂危,等着这笔药钱来救命。
“汪家老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善人乡贤,我想不会贪我这点钱财。若我死了,说不定还另有补偿。因此,今日就算是死,我也得死在这祠堂中。就当以我之性命,换家伯性命了。”
林觉每说一句,声音就更平稳、更有底气一分,到最后甚至全然无惧了。
不谈亲情,只谈恩情,也理应如此。
理应如此。
于是手也不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