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篱笑道:“二姐你率性而为,是一位真性情的女子,东篱向来自叹不如,那些无能又做作的大家闺秀,自然是无法与你相提并论的,不知找寻秦少辜方面可有结果?”
放云裳道:“这是我和他的事,是好是坏,都注定纠缠后半生。我特地绕回飞观,只是为了问你一事,上次在昭还寺,陆抉微说他与少辜是八拜之交,此事当真?为何我以前从未听少辜提过?”
任东篱道:“八拜之交也分两种,一种是搞得天下皆知,公开结拜;一种是碍于某些原因,只求天地为证,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俩大概是后者吧。”
顿一顿,她突然“咦”
了一声:“秦少辜没死的事,他应该早就知情……难道这个消息是他放出的?他为何要这样做?”
放云裳道:“无非是想算计谁罢了,不是说他神机妙算吗?大概早已得知五侯府与闲邪家要联姻的事了,未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任东篱暗忖,如果真照陆钩沉所说,《陆抉微》此书中所记载的方法能够预测未来,他想必早已运筹帷幄安排好了一切,只等鱼儿咬钩。于是转头道:“二姐,这可能是局,你与秦少辜接触的时候要分外小心。”
放云裳哼道:“这个我知道,早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还用你教吗不过你做事向来很有效率,为何独独在对待姓陆的事情上犹豫不决,实在令人生厌!”
任东篱摸了摸头,笑道:“跟下棋一个道理,一步错,满盘输,怎么能不小心计算呢”
“既然如此费神,何必要与那种人来往!”
“互相算计,也是一种乐趣呀。”
任东篱仍然淡淡地笑。
放云裳转身道:“我要去赴约了,你好自为之吧,不管是谁,到底要选一个,徘徊不定没有好结果。”
任东篱答应一声,然后思忖,她指的另一个是谁?莫非是长了张倾国倾城美女脸的金猊?不是吧……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自己哪次不是把他整得吹眉毛瞪眼睛却无从反击,真是有趣至极。
他的话……如果再来往一阵子,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呢。可是转念一想,即使完美有如陆抉微这样的男人,对她来说也只是知己——而已。
不会再进一步。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两扇笨重的雕花铜门在迟滞声中开启。
铜门之后是一个玄奇的世界,一条自身会发出淡淡荧光的走道绵延开去,尽头隐没于黑暗深处;耳畔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听不见任何一星半点的响动。
任东篱踏上珠光夜道,身后两名守卫欠身致礼,然后合拢铜门。
不知走了多久,珠光夜道尽头出现一面同等材质的墙壁,数尺见方,呈半透明状,壁上一种晶莹的液体,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徐徐流淌,其后有模糊的人影,任东篱站住,开口:“小弟,打扰你了吗?”
沉寂许久,壁后传来一声回答:“……三姐,你怎会来此?”
“看你练得如何。”
“无碍,只要再过十天,即可大功告成。”
声音虽是少年所有,却带着修行数十年之人也少见的沉稳,“让三姐忧心,凤眠实在抱歉。”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没事就好。”
任东篱顿一下,继续道,“三锡命的修行过程近乎苛刻,九死一生,小弟你不但成功,而且居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证明父亲眼光卓绝独到,这项绝学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那声音道:“请三姐转告父亲,父亲的霸业,凤眠一定会尽心出力。”
时间在浅思中流逝,任东篱收敛心神,笑道:“那就静等小弟的佳音了。”
水壁后淡蓝色身影动了动,少年清冽的嗓音淡淡答应:“嗯。”
第23节:抉微钩沉(2)
沿着珠光夜道回到雕花铜门,重见天日,任东篱不由得为闭关修行数载有余的兄弟感慨一回,将生命中懵懂之后迎面而来的第一段美好时光耗损在无声无色、与世隔绝的真空,换回残毒无敌的武学修为,这就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吗?
等候在外的红袂立即迎上,欠身道:“公子,陆钩沉已经到了画眉舫。”
“喔?”
任东篱笑道,“我与他约定的时辰尚未到,他怎么就到了?我看是你等不及,硬把人家拉去的吧?”
红袂噘嘴道:“公子讨厌啦,明明就是他自己登船的。”
主仆二人沿着江畔步行至画舸,远远便望见一条修长的玄色身影站在甲板上,红袂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当即在主人身后赞叹道:“如果不是终日死气沉沉的话,光看外表倒是个不输给观棋君子的不凡人物呢。”
说着说着脚已踏上船舷,二人口中的“不凡人物”
转身,依然是那副淡淡表情,动作迟缓地揖礼,“小人见过三公子。”
“又不是在家里,客气什么。”
任东篱挥退二婢,指着案台对面的椅榻,“坐。”
陆钩沉道:“不敢,三公子约小人来,有何吩咐?”
任东篱缓缓“哎呀”
一声,笑道:“这也拒绝,那也拒绝,人生会少了很多乐趣的,不是吗?”
陆钩沉淡淡道:“秋风不敢吹,谓是天上香。黑煞曼陀罗这样的极品,不该浪费在小人此等庸才身上,三公子还是省省心,直接说正事吧。”
任东篱顿了一下,笑道:“你的疑心病真重,我可以很负责地说一句,在这种上好的蒙顶石花里,我是不会舍得放任何其他改变它口感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