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的身上穿着一件大得拖到地上的月白色男式蚕丝睡袍,那只石膏脚显得格外的突兀滑稽,陆暻泓只稍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将书放在茶几上,起身进了卧室。
她也没多问,瘸着脚慢慢地走近沙发,并且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旁边坐下,苏暖的注意力被茶几上的那本书吸引。
那是马里奥?普佐所著的小说——《教父》。
她拿在手里随手翻看,便看到一页页角的折痕,应该是他刚才做的标记,苏暖微蹙眉头,翻到那一页,只看到一句话:
“不要让女人左右你的思维。”
苏暖还未来得及做出更深层次的思考,陆暻泓便出现在了客厅里,他的手里捧着厚厚的两叠被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打起了地铺。
他颀长的身体低俯,将被子铺平在地板上,苏暖望着那被陆暻泓弄好的地铺,用“一丝不苟”
这个成语来形容也不为过。
“无论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收留我,摄像机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陆暻泓结束铺被子的动作,眼睛斜睨了苏暖一眼,伸出一根手指优雅地敲了敲身旁的玻璃茶几,意图明确。
“不好意思。”
苏暖将《教父》递还给了陆暻泓,他拿着那本书径直进了书房,对于他突然恢复冷淡的样子,苏暖并未多加在意,双手扶着沙发滑坐在了被子上。
她活得不梦幻,所以她不认为她可以不还那笔赔偿金,对于一个从十岁就开始被父亲逼迫读《教父》的孩子来说,奢望童话故事里虚幻的美好,只会让她变得脆弱无用。
苏暖靠着沙发,望着雪白的墙壁,笑了笑,并没有眼泪,她可以背出《教父》里的随意一个情节,却没有学会练就一个冷硬的心。
深夜,挂在墙头的钟滴滴答答地走动着,书房门悄然打开,一抹白光泄露在昏暗的地板上,陆暻泓走去卫生间,却被客厅上蜷缩在沙发角落的身影吸引。
他将她抱到地铺上,为她盖好被子,只是并未立刻离开,他单膝跪在地板上,望着她安然的睡颜,心神又开始紊乱,即便他刚研读了《教父》。
他的内心一片空洞,连他自己也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他看不到自己眼里的挣扎和犹豫。
修长的手指触摸到她的脸颊,陆暻泓感觉到自己内心受到了恶魔的蛊惑,想要抗拒诱惑,却不可遏止地低下头,寻到那两瓣柔软的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他在心里不断地提示着自己,陆暻泓,你只是想测试一下,她的吻对你的影响力是不是还在,只是这样而已……
——《新欢外交官》——
一阵门铃声传入她沉静的世界,苏暖迷糊地睁开眼,回望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卧室,便起身去开门,她忽然觉得她像只被陆暻泓圈养的看门宠物。
在那优雅的铃声中,苏暖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瘸地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处打开了门。
清晨的阳光倾洒在门口,苏暖不适地眯起眼,她朦胧的视线里,映入一道优美纤细的身姿,一头黑亮的长发披在肩上,粉淡素雅的长裙,搭配着同色系的手袋。
那是一个无比美丽的女孩,最起码这一刻,在睡意惺忪的苏暖眼里,她觉得她看到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优雅高贵,冰雕玉琢,所有的形容词恐怕都无法形容出她身上那股清灵的气质。
这位通话里走出的公主柔和的目光落在苏暖身上,淡笑地颔首致意,略显苍白的脸上是抱歉的神态:
“不好意思,我可能按错门铃了,我以为这是我姐夫的公寓。”
她的声音犹如百灵鸟般婉转动听,苏暖觉得自己有刹那的迷失,迷失在这位公主所带来的梦幻美好之中。
苏暖轻轻地扯了下唇角,说了声“没关系”
,她认为,没有人会忍心责怪这样美丽的女孩。
公主转身离开,苏暖正欲关上门,便看到公主忽然折回身,那双澄澈柔美的眼睛望着她:
“虽然知道会很无礼,但我真的不知道谁还能帮助我……”
公主脸上有淡淡的羞涩和无奈,以至于她的眼泪似乎要掉出来,苏暖看着她,在幻想,那些晶莹的泪水若是流下来,会不会变成耀眼的水晶。
“你知道这一层里,哪间公寓的户主叫陆暻泓吗?”
“你知道这一层里,哪间公寓的户主叫陆暻泓吗?”
苏暖有些困惑,她觉得她出现了幻听,忍不住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位美丽的公主,平坦的眉心也微微地敛起。
“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长相你如果看过就不会忘记,”
公主的雪白的面容上氤氲开淡淡的羞赧和甜蜜,“我姐夫长得很漂亮呢,喜欢戴眼镜,但他并不近视,似乎也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谈……”
公主的面颊染上红晕,在苏暖凝视的目光下,抿唇低下头,长发跟着滑动,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包含的情感苏暖一眼便读懂。
这种复杂却又简单的目光,她当年在镜子里看到过,那时她刚知道自己爱上了顾凌城,时隔几年,她再次在另一双清澈的美眸里读到这样的感情。
“我这次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如果在被妈妈抓回去之前,不能见姐夫一面,我会不甘心的!”
姐夫?陆暻泓什么时候结婚了?
苏暖不解地拧紧眉头,但随即便轻轻地弯唇而笑,他结不结婚管她什么事,她只不过是他好心收留的落难户,她还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去探听别人的私事。
如果他真的结婚了,那她是不是该考虑不再继续寄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