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主妇是世上最危险的职业
张晗一步一步往外走,却觉得心口仿佛裂开了一般,她走到车库里,踩下油门,不过开了几公里路,只觉得视线已经模糊,只能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一边,然后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似要将肺部稀缺的空气都吸纳进去,可是她仍觉得自己像溺水的人,无法呼吸,整个人都要溺尽:
这些年,她一个人在上海,没有亲人,所谓朋友只有陈筠,所爱者不过陆骁一个人,这两个她曾掏心掏肺对过的人,现在却联手背叛了她,甚至还在她的背后算计她的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可悲可笑。
感情遭到背叛,可是事业呢?
张晗苦笑了下。
陆骁这句话或许是说得没错,如果将她的日程表奉上,或许她也不能说在婚姻中毫无过错,这些年陆骁已经慢下了脚步,而她却比以往更加繁忙,所拼所求不过是一个管理位置,就好像一个蒙着眼始终在拉磨的驴子,求不得的不过是悬在眼前的一根萝卜,她苦苦奋斗了这么久,可是就因为她是女人,她大龄已婚未育,这个机会就落在了比她小四岁的顾家铭身上。
她做错了什么呢,这么拼尽全力,可是最后却什么也得不到,最后不过是为人作嫁衣裳,感情如是,事业也如是?
张晗躺在椅上,在这密闭空间里,她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泪水肆意流淌。
张晗流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觉得自己内心的委屈愤懑都宣泄了些,她听到自己电话铃声,一声一声响着,撕扯着她残存的理智,她忍住内心想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蜷起了身子,然后再坐直,将手指伸向手机——
手机上“陈筠”
两个字尤其眨眼。
张晗深深呼吸了两口气,远去的勇气终于回归,她摁下了手机键。
“对不起。”
迎面而来的还是这三个字。
张晗在那一瞬真的很想把手机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脸上,而她只能继续伪装着坚强和不在意的语气问道:“陆骁还在你身边吗,如果不在你不用再这么伪装了。”
“他不在,”
似是悠长的,陈筠又叹了口气才说道,“这是我真心想说的,我知道张晗你是这世上除了父母外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必须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张晗几乎能被她的伪善逗笑起来。
“张晗,我和郑聪离婚的时候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在那个晚上自杀了——”
“所以呢,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
张晗嘴角勾起,带着冷嘲的笑容反问道。
“张晗,我知道不该爱上陆骁的,可是在我自杀那个晚上是你让他陪着我的,生死边缘,是他挽回了我求死的想法,你和他争吵去了北京的时候,是他和我说如果物业的工作我不习惯,就不必再勉强,他看到我做蛋糕的天赋,鼓励我做甜品并且在他朋友咖啡店上班,而且上传视频……我想克制我自己的感情,可是对不起——”
单听陈筠的话,倒显得她和陆骁多么情深义重,而自己的回来倒多不合时宜了。
张晗的理智溃散只在一瞬间,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听着陈筠的话,明明一句句都像刀子一样剜在她心头,可是她竟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血淋淋之后的酣畅淋漓。
陈筠半晌听不到张晗的回答,停顿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张、张晗?”
张晗拿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平静地说道:“放心吧,我听着呢,还没死——”
“张晗,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变成这样。”
陈筠似有些委屈了,可怜巴巴地说道。
张晗闭上眼,回想往事,随即又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想她是太低估对方的无耻了,她说道:“陈筠,我和陆骁的离婚条件我会自己提。至于你,上次你被郑聪抛弃的时候有我在,你想好被陆骁抛弃的时候谁会在吧。”
“我和陆骁不会——”
张晗打断了她,“你和陆骁怎么样我不关心,那已经和我无关了。”
张晗挂了电话,她靠在椅上,回想这半年,不由自嘲失笑,自己和陈筠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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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也是这个女人握着电话,哭着对自己说道:“张晗,郑聪要和我离婚——”
那时她刚刚从广州出差回来,浦东的夜生冷,她裹着风衣,忍着信号断断续续,问道:“陈筠,你说什么?”
“郑聪要和我离婚——”
随即就是这个女人的泣不成声。
张晗那时有些诧异,仿佛在听一个久远的童话,骤然碎裂。
她还记得,那时她和陈筠二十二岁的年纪,刚从学校大门走出,陈筠就幸福地披上了嫁衣。
她看着这个女人满脸幸福的笑容,听着郑聪一遍遍说着他爱她的话语,她为他甘愿洗手做羹汤做个幸福的主妇,尽管那个时候她对陈筠的未来有所担忧,可是这世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童话故事,就如同山口百惠嫁给三浦友和也是在这样的年纪,如若一个男人有足够的担当,也许他会负担起这个女人的一生吧!
就在陈筠一遍遍的哭声中,张晗坐上了出租车,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可是啊,家庭主妇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职业,在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你所凭借的都是这个男人的良心。可是这世上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靠不住的东西呢?
她想起陈筠年少时光,那个有一双爱笑眼睛的少女,她骤然改变了主意,对司机说道:“麻烦您改个道,我要去我朋友家。”
在那个寒冷的夜里,她来到了陈筠家,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着这个昔日的好友面容憔悴,眼睛失神,再也没有了少女时一点的光彩,她抬起头,望着张晗,张晗默默无言地蹲下身抱住了她,她说道:“没关系,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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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这个女人抱住了她的丈夫。
她的生活里,可以没有她,却不会缺少对男人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