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不敢想,更不敢试,只能硬着头皮地早起晨练。
曾忍痛将小金库献上,谁知队正银两是收下了,但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照旧操练的操练,该五更起还是五更起。沉玉瞅着慢慢扁下去的小金库,咬咬牙不再做这蠢事了。
“你,快帮忙打水!”
刚听到脚步声,她正想溜掉,那人便发现了她。水桶往溪边一放,横了她一眼:“打十桶水,立刻送到大帐去。”
说完,耸耸肩就跑了。
老兵常欺负新来的壮丁,沉玉已经见怪不怪了。皱着脸认命地打了水,东倒西歪地回到了大帐,桶里的水剩下一半还不到。看着那几乎与她同样高的大水缸,她郁闷得不行。
把水桶往边上一扔,沉玉向来不是乖巧听话的人,捏捏胳膊就往帐子后面溜了。见着一伙人围坐在一处,奇怪地凑了过去:“这位大哥,你们是在做什么?”
那人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沉玉,似乎有些满意,才开口答道:“听说有位大人帐下缺了个侍从,做些粗活,子将便挑了我们十多人过来。”
“元大人?”
沉玉盘算着做侍从可比操练舒服得多了,便也坐到了这人旁边。“那要如何,才能被选上?”
那人嗤笑一声,摆摆手道:“看你身上没几两肉,又瘦又矮,能做得了什么。一边凉快去,别来凑合。”
沉玉不管这些,继续蹲在原地。反正就试试,横竖选不上自己也没损失。可刚刚提起的元大人过了来的时候,她愣住了。那张圆脸,大大的眼睛,不就是子何公子身边的小侍童。难道遇上了贵人,当起“大人”
来了?
她正纳闷着,就听见小元清清喉咙,稚嫩的脸上满是肃然。“做这侍从,第一要多做事少说话,第二是嘴巴要紧,第三是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帐内,明白了?”
“是,大人。”
众人矮着身,恭敬地应道。
他略略点头,脆生生地喝道:“一个个站好,都抬起头来!”
沉玉撇撇嘴,这怎么好像在选牲口似的?虽然心里不乐意了,可不想再回去给人支使,她还是乖乖地抬头站好。
小元一边走着,一边查看,嘴巴不停:“眼睛小,下巴尖,一看就是个色胚,退后!”
“胡须满面,不修边幅,退后!”
“嘴里怎么一股味道,退!”
“衣服上酸臭得不行,几天没洗了……退!”
挑挑拣拣,不满意地都要退后一步,这会只剩下三四个人并排站着,其中包括了沉玉。
其实士兵身上有汗臭,几天没漱口是常有的事。这行军路上,平常的小兵哪来这么多功夫收拾自己。想着他这般挑剔,怕是一时半会挑不出个人来了。谁知他大眼一扫,居然凑到沉玉的跟前。她吓得退了半步,小元皱皱眉,瞪了一眼过去。
“把双手伸出来……”
手心手背都仔细看完,显然瞥见了那些水泡。他眨眨眼,对身后的人说道:“就他吧,让其他人回去。”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选上,沉玉高兴之余,有些担心这人会不会认出自己。易容的脸只要不碰水,不用力擦的话,就不会掉。她对吴大哥的手艺还是相当有信心,于是,低着头跟上小元,心里快要笑开了花。
终于不用五更天起来,不必再去操练了!
前头的小元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看你不适合舞刀弄枪,才挑上了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如果没想尽心做,那么现在就回去吧。”
沉玉一惊,满脸感激涕零,一手还轻轻擦着眼角道:“阿玉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元大人的大恩!”
不过这辈子让她当牛马是不可能的,下辈子自己管不着,随便说说就好了。
小元也没细究这一两个字词,领着沉玉便直奔某处帐子。把她丢在帐外,大步踏入。“主子,侍从已经选好了。”
江怀闲不过抬头隐约瞥了眼外头的人影,便垂首继续专注在刚收到的密函上。小元知他已是同意,悄声退了出去,吩咐道:“你就睡到我帐子里,平日事情不多,就是帮我打打下手。”
沉玉点头应了,随他到了后头的小帐。角落有张床榻,又暖又软,比营内的硬床铺不知好上多少。不由摸了又摸,眼睛发亮。
小元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亦是忍俊不禁。想也知是穷人家的孩子,看着这样普通的软榻竟如此稀罕,倒觉得自己选对了人。毕竟懂得知足的,品性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不用怕它跑了,晚上还得回来睡的。”
面上一红,沉玉尴尬地站起身,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都让这小童见着了,够丢脸的。
“时辰差不多了,跟我来!”
小元瞅见她脸上的红晕,知她面薄,倒也没有继续调侃,招手就叫沉玉和他一起去煎药。
当然,沉玉只是拿着扇子在边上看着。清洗、舀水、放药,都是小元一人亲手做的。她也知道给自家主子喝下去的东西,岂会让自己这等粗人来做,亦乐得轻松。离得远远的,在小炉上点了火,用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
把药罐小心放在炉上,小元专心盯着火候,随口问道:“阿玉是哪里人,怎么来参军的?”
沉玉支吾着怕他听出端倪,含糊道:“小的正要去投靠亲戚,半路被抓来的……”
他一怔,想到近日外头送来的壮丁,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元帅向来不会亏待帐内的士兵,在军中也不愁饿肚子,不是比你投靠远亲更好?”
胡乱地点了下头,沉玉又听见他问起:“看你的手,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也是小户人家,怎么会跑老远投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