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
却是戴引先问小刀,“总觉得有一世没见你了。”
戴引半侧着脸,车窗外是黑压压的盖布,他们俩像偷渡客,只是不知落地时会到哪个国度。
“到底怎么了。”
小刀问,“车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还在国内吗。”
戴引花了3秒钟才知道小刀在开玩笑,但再笑,已经不合时宜,于是他也没有笑,只是认真看着小刀,解释道:“有很多人跟我,不花点心思,会被拍到。”
“拍就拍啊,你还怕这个?”
戴引垂下眼:“我不想你被拍。”
“刚才后面跟着一辆车的,可能已经被拍到了吧。”
“那辆也是我们的车,帮我们打障眼法,我们这里车拖出去,他那里假装是我这辆车,把人引开。”
小刀没经历过圈内这种阵仗,一时无语。
戴引的神情很落寞,小刀有一种感觉,她觉得,戴引在一点点死掉。
人虽然都向着死亡在活,可大多数人,身上“生”
的气息足以盖住“死”
的宿命。唯有当进入一个特定的年纪,压不住了,才显出颓然。可戴引却在死,他每眨一下眼,小刀都提心吊胆,怕他不会再眨下一次。她的心突然狂跳不止,她往前倾,扳住驾驶椅背,靠他很近,可她也不知要说什么。她不敢碰那件事。
戴引回过头,见近在咫尺的小刀,又笑了笑。可小刀看他的眼睛,知道他不想笑。
“原来那个号码爆了,我就关机了,这个号码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找桦姐帮的忙。”
“桦姐……”
戴引似乎很费力才想起桦姐是谁,他露出一个不喜欢的眼神,“她很难弄,怎么会帮你。”
“交易。”
“什么交易?”
“她喜欢年轻男孩。”
戴引又停滞了一会儿,才道:“你把苏鼎的侄子给卖了。”
“嗯。”
“但小刀,苏鼎的侄子不值那么多,她帮你,还另有目的,不过,我现在想不出来。”
戴引的手指微微颤,他瞥了小刀一眼,转身去取什么,小刀听见噼里啪啦的药片在瓶子里出的冲撞声,戴引拧开瓶盖,敲了几颗药出来,就着矿泉水吞了。
“小刀,我也不值。”
戴引把药瓶扔回去,视线落在副驾座位上,“不值你招惹她。”
“你知道吗?我来之前,桦姐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告诉她,我这个人喜欢好好道别,不喜欢没头没尾地走散在人群里。值不值,我自己知道。”
毫无征兆地,戴引开口说起了小刀最想知道的事——
“小刀,他其实,他其实原本是可以活下来的。他们说,他其实不舒服了好几天,但因为我们那几天拍的是水里的戏,群演很吃力,要一直呆在水里,所以钱也给得比平时多,他就想撑一撑、多赚点。他甚至不知道他原来就有心脏病,他倒下去的时候,正在拍群演‘越冬’游泳镜头,谁也没察觉。”
戴引平静地说着,正如小刀在见到他第一眼时,也是那么平静,但她知道,那种平静背后的毛骨悚然。
“他是在人群之中,无声无息地死去……他不是因为不舒服死的,也不是因为心脏病,不是因为倒进水里……他是死于想要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