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因灯笼只能照亮前方一小块区域,裴缜有意落后,迁就着林畔儿。
黑暗中,两人十指紧扣,裴缜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他不禁望向林畔儿,晦暗的光线里,她的轮廓时而柔和时而锋利,乌漆漆的瞳仁闪着银亮的薄光。
被他看的不自在,林畔儿道:“二爷看路。”
他唇角逸出微笑,挪开眼睛。
案发地在二楼左手第三间,王掌柜揭开封条走入,点燃烛台上的蜡烛,房间刹亮起来,将床头的那摊血迹照得格外鲜明。
业已灰了暗了,却不难看出是血,烙在白里泛黄的床褥上,触目惊心。裴缜擎着烛台在床前蹲下来,鲜血淋淋沥沥流过床沿,在地下积了一大片血渍,时日久,覆了一层薄灰。
“自打出事后,房间就给封了,我们再没进来过。”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谁?”
裴缜问。
“是我。”
陈氏突然在门口,光线的缘故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那两片肥厚的嘴唇上下开合,“当时我在楼下抹桌子,听到叫声立马冲上楼来,撞了两下才把门撞开,一进屋就见到满床的血,那个江秉烛一半身子在床上一半身子悬空,已经死停当了。江家娘子坐在床里头,吓得疯疯傻傻,只会叫唤。转头,江秉烛那两个徒弟也冲进来了,两个小兄弟乍见师父惨死,吓得够呛,只有一个还算淡定,把他们师娘抱下来,送回自己房里。”
“两个徒弟?”
裴缜记得卷宗里并未提到这二人。
“一个叫葛亮一个叫薛敬武。都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住在他们师傅隔壁。”
裴缜缓慢在房间踱步:“老板娘第一个进来,有没有看到凶器?”
“凶器?”
陈氏回想片刻,“我进来时到处都是血,哪还注意什么凶器不凶器,再说葛薛两个小兄弟紧跟着冲进来,我才看一眼视线就被他们挡住了。”
裴缜又问道:“方才老板娘说撞了两下才把门撞开,也就是说当时门是闩着的对吗?”
“我也说是闩着的,可那江家娘子偏说没闩。虽说雨天门窗发潮是不好开些,然而我自己的膀子还能骗我不成!撞那两下疼了一天,晚上脱衣服才发现都撞青了。”
“闩没闩查看门闩不就能验证了。”
“那天场面乱哄哄的,门闩也丢了。”
裴缜环视正间房,除了门,唯一能进来的地方就是背面的两扇窗子了,“当夜下雨,这两扇窗子想必也是关着的。”
“可不,闩的好好的,到今天我们也没动过。”
沈浊震惊道:“假如门当晚是闩上的,窗子也封闭严实,岂不是说江秉烛是在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被杀,吴良真——”
沈浊到底跟裴缜办过几回案子,没当着外人的面乱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裴缜向王掌柜告辞,走到楼下时,去看了一眼吴良的住处,房门果真如他所言,一动就嘎吱嘎吱响,在静夜里听来想必十分刺耳。
“对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裴缜突然回身,“江秉烛的两个徒弟和其妻现下在何处,王掌柜知道吗?”
“因案子尚未彻底完结,窦县令不准相关人等出城,葛亮和薛敬武在城西落了脚,没事就到春波桥下干老本行。至于江家娘子,官爷难道没听说?”
裴缜不禁道:“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