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倒地的三人体表没有明显外伤,在场数人相互之间也仅有数步的间距,若有人伺机偷袭,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然而方圆数百米之内,除了废土火海,便只有战士的遗骸尸体,哪怕有活人藏匿其间,也万难做到无声无息地远距离狙杀目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尚未探明三人受袭的真相,被赛门胁迫至此的少妇们却又接连倒下。她们双目圆瞪,躯干四肢都不见任何外伤,嘴唇透着淡淡的青紫色,与先前遇难的三人情形完全一致。
即便已经是第二次袭击,黛尔娜依旧没有看破袭击者的手段,不过两批受害者分别位于队列两侧,能够避开中间数人对目标实行狙击的位置本就屈指可数。
黛尔娜从腰间抽出匕,掷向歇山顶凹洼处一块不寻常的阴影。在刀刃即将接触阴影的刹那,一只皙白的手掌从影子中探出,匕的木柄便好似受到磁石吸引一般牢牢黏附在手指尖端,玩味似地掂量摆弄。紧接着,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粘稠泥泞的阴影中钻了出来,从骨骼结构和肌肉的育程度来看此人年纪应当在三十岁以上,一身皱纹以及秋日枯草般蓬松干燥的白又像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当他开口时轻佻稚嫩的嗓音却又好似只有十岁出头的烂漫孩童——
“怎么,都看着咱干什么?不用在意咱,继续杀呀,继续打呀!”
男人浮夸地笑着,双掌敲打着轻快的拍子,“那些让你们顾忌的累赘已经被收拾掉了,你们也没有和解或是退缩的借口了吧。来吧,来吧,现在气氛正好,挥动你们手中的刀剑,让咱好好欣赏血流成河的景象呀!”
几名农夫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人敢于向四人出手。原本他们便只是听命行事,在失去领后群龙无,意见难以达成统一;更何况他们深知各人本领低微,虽然凭借人数优势或许能取胜,但是领头交战者必死无疑,他们不过是为了清算仇怨、掠夺财资才集结的队伍,还远远没有做好为队伍献身殒命的觉悟。
“唉,算了,咱本来就不该指望你们能演出一场好剧。”
男人满脸厌烦地挥了挥手。
看似随意的举动却使黛尔娜面色一变。男人的动作相当轻巧随意,甚至没有使周围的空气产生太大幅度的震动,黛尔娜却在男人动手的瞬间瞥见他身畔燃起的火苗短暂却迅地抖动闪灭。不及细思,黛尔娜闪身上前,挥剑将激射而出的银针尽数击落。
“你啊,在保护别人时,也要多考虑一下自己吧。”
艾托亚以更快的度出现在黛尔娜的身前,挥拳将几枚漏网之鱼的银针击落。尽管在针头接触皮肤前,拳头上缠绕的电流便将银针偏移震落,银针表面渗出的毒气依旧在艾托亚的手背上留下了一块灼伤的焦痕。艾托亚的眉头微皱,向男人质问道,“老兄,你下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这样的毒素若是侵入体内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炼成这种程度的剧毒,想必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现在老实交代,我们到还能考虑让你在接受审判时轻松一些。”
“这个可是咱压箱底的机密,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地告诉你。不过看你们这副意气风的模样,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挡下我的全部攻击了吧?”
男人戏谑地笑着,缓缓摆弄着纤细的十指,有意将手指伸向光亮处向众人展示着缠绕在指关节上的细长钢线,紧接着,在钢线的拉扯下,串联成串的银针从诸位农夫的身上逐一弹出。那些从正面射出的银针竟只是障眼法,二人险之又险地架开正面攻势时,男人的袭击却已然得手,短短数秒之间,除了那名被黛尔娜护在身后的农夫,其余农夫均是剧毒入体,一命呜呼。
“还是说,咱的动作对你们而言实在太快了,光是看清佯攻就已经费尽心力了?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咱保证下次出手时会稍微放慢那么一点点,至少让你们断气前能看清咱的假动作。”
男人谑笑着。然而四人却无一对他的威胁表现出畏惧或是愤怒的情绪,这让他的兴致大减,像是闹情绪的孩童般将一团焦黑的房梁砸得粉碎,“无趣!你们实在是太无趣啦!那群蠢货还没有完事吗?!这些火啊、光啊、热啊,光是呆在这里,咱就已经烦到不行啦!”
仿佛是在回应男人的提问,一名身形瘦削的黑衣人从墙脚的阴影中钻出,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汇报道:“塞维斯大人,战场已经清理完毕。属下们正在回收尸骸并巡视消灭逃兵以及目击者,请少安毋躁。”
“你说什么——”
黛尔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全部注意力集中于这位名叫塞维斯的男子,直至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觉,身后战场上的兵刃相交声与呵骂叱咤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息。如果那名黑衣人所言非虚,恐怕战场上的士兵和村民们已经——
艾托亚拦下了悲愤交加的黛尔娜,冷静地问道:“塞维斯,对吗?从目前为止的行为来看,你似乎并不隶属于其中任何一方势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介入这场战争?又为什么要回收战死者的遗体?”
“简单来说,咱也只是和你们一样完成委托罢了。”
塞维斯捏住黑衣人的天灵盖,只是稍许用力,黑衣人便好似廉价的面人般散做碎屑,融入了地面的沟壑阴影中,“不过你们不觉得这里很棒吗?只是为了金钱、地位、名誉啊这些东西,两伙人就能一直厮杀到血流成河,而且一旦开始交手,他们就会忘记初衷单纯地想干掉对方耶!将私欲放大并加以包装,渴望着世界向自己期盼的方向,无法实现就付诸武力;鄙视否定对方的行为,同时却认识不到自己正在做同样的事——还有什么是比看着这样的两伙人相互厮杀,最后一个不剩更痛快的呢?”
“这个嘛,我是不觉得战斗时的自己是什么正义之士。不过战斗能够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除去,所以让人很是痛快,这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
弗西格举起大刀,显然已经难以按捺对塞维斯的不满与愤恨。
“啊呀,别那么心急嘛,难得找到了有趣的玩具,就这么嚯嚯地杀掉实在有些浪费了。在天亮前还有不少时间,让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
塞维斯说着将手臂探入阴影之中,不少时便拖出了一名身躯肥胖的中年男人,男人面色铁青、双眼翻白,显然早已一命呜呼。黛尔娜与弗西格立即便认出了这是聘请他们守护庄园的地主,只是塞维斯的目标显然不是此人,随手将断气的男人抛向一旁,紧接着从阴影中拽出了一名身材娇小的男童。
“克劳斯——”
黛尔娜难以自禁地惊呼出声。
“原来你们认识这小崽子啊,那就好办了。”
塞维斯晃了晃收缴来的匕,锋利的刀刃轻松割开了男孩喉头纤细的皮肤,一粒粒血珠顺着男孩的脖颈滴落在雪白的丝绸衬衣上,绽开一朵朵鲜丽的血花,“咱原本是打算把这崽子带回去好好折磨一番,所以没有对他施毒,不过看起来他比预期中有用不少嘛——”
“是吗,那么您又有什么打算呢,那位什么塞维斯大人?”
弗西格刻意拖长语调,从鼻子里出一声闷哼,丝毫不加掩饰对于塞维斯的不屑与鄙夷。
“这个嘛,虽然让你跪地求饶也不错,但是仔细想想这样也挺无趣的。”
塞维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险恶的笑容,轻轻指向黛尔娜的方向,“看起来你和那个女人的关系相当不错啊,既然如此就用你的刀去砍那个女人,只要砍下那个女人的脑袋咱就放过这崽子,对于舍己为人的侠士而言这点小小的牺牲应该不算什么吧。不过你若是不情愿咱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这个崽子的性命可就要交代在你的手上了。”
“你是驴脑袋吗?我和那小子甚至都没说上过几句话,怎么可能为了他——”
弗西格的叫嚣挑衅却被黛尔娜打断。看着按在肩头的细白长指,弗西格的眉头皱成一团,粗长的剑眉因为困惑与惊诧倒竖着,“喂喂,你该不会真的打算按他说的做吧?就算你想要救下那小子,这么做也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