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他对她失望至极,只留下四个字:“冥顽不灵。”
从那之后,她便真的不再喊他师傅,不再向他求学。
可后来时常见不到他,她就开始后悔,又不好意思向他低头,便只能偷偷地远远看他一眼,偷偷地在太子宫的窗外,听他讲课。
此刻被他抓到好大一个把柄,姬禾脸上一热,脑中却转的飞快,脱口而出:“《孙子》拢共十三篇,这第十三篇,便是《用间篇》。”
“不错,公女聪慧过人。”
范奚含笑,点到即止。
姬禾想到了什么,问道:“依先生之意,这个重要之人,乃是……间者?”
范奚默然颔首。
“《孙子》云:‘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皆死’,原来如此。”
姬禾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昨日不向她透露分毫。
既然知道了,她也不再追问那个间者是谁。暴露间者,乃是大忌,遂将问题引回那个火焰印记。
范奚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赵国人尽皆知的故事。
赵王年轻时曾伐林胡,行军前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腹背受敌之际,被一只玄鸟所救,载着他冲出敌围,后玄鸟被烈火所焚湮灭。
赵王醒后,惆怅不已,召集太卜问卦,卦象所示,要赵王注意防范烈火。
后来赵军粮草果真被林胡所烧,因而这一役,赵军大败而归。
至此赵王觉得火与自己相克,不喜一切与火相关的东西。
“景睦作为赵王宠臣,自然不会明知故犯,为赵王娶回去一个“命格带火”
的王姬,去触君怒。”
范奚略带歉疚地向她请罪,“臣有罪,为了让他信服,臣不得已,在外散布关于公女的一些不属实的言谈。”
“先生都往外散播了些什么?”
姬禾好奇极了,实在想不到他也会有这狡猾的一面。
范奚丝毫不做隐瞒,句句如实相告。
“欸……”
她轻轻叹息。
“是臣亏欠公女,如若……”
“既然亏欠,何不以身相许。”
她盯着他,慧黠一笑。
范奚:“……”
见他依旧油盐不进,被她揶揄到语塞的无奈模样,姬禾再进一步,附耳言道:“先生倒也没说错,我确是五行属火,看来先生对我还是很上心的,不然怎会连这个都知道。”
她一进,他就退。
范奚面沉如水,与她保持适当距离,“公女想多了,臣只是曾听王上说过,故而知道。”
她无视他的疏离,依旧望着范奚
由衷称道,“果真是不动干戈,不费一兵一卒,先生好计策,学生学到了。”
这声“学生”
的自称,许久不曾从她口中说道。
现在她一说出来,两人皆是一愣。
四目相对,尴尬顿起。
“若无他事,臣先行告退。”
范奚拱手一揖,就转身离开。
“等等,”
见他走远,姬禾忽然追上前,问:“先生,日后还可为我授课吗?”
范奚一顿,停下脚步,侧头道:“公女不是早已不认臣这个师傅了?”
“当时胡言乱语,还望师傅莫怪。”
这声暌违已久的“师傅”
,到底是令范奚感触不已。
如今能和解,何乐而不为。
他回头,微微笑道:“窗外偷师,不成体统,日后公女想来,便随太子一道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