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了一家私人宅邸。
夜都过了大半宿了,蒙面绑匪们才把田步之从箱子裏提了出来,带他去洗澡。
田步之发现绑匪们竟把他的官服官帽都给带来了,他云裏雾裏,越发害怕起来。
看来绑架他的不是寻常人,大老远把他带到长安,这些人想搞什麽名堂?
洗过澡、吃饱饭的田大人被带到一书房中来,一蒙面绑匪踹了他一脚,喝了声“跪下。”
田步之擡头,看见上边坐着的竟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如玉。
以田步之的官阶,这宋如玉一个宦官可受不起他的跪拜礼,可是田步之被折磨了一路,再硬的脊梁骨都被颠簸成三四节了,此刻不敢有异议,乖乖跪地。
宋如玉高坐着,睥睨地上的人,突然咳嗽了几下,饮了口茶水,哑着嗓子徐徐道:“田大人,你可知罪。”
田步之面如死灰,宋如玉是陛下的心腹,这是陛下要处置他?
他当官就没干过几件人事,如今也不知是哪件事被揭发了,也不敢问,俯首道:“下官知罪。”
宋如玉道:“为虎作伥,你罪不容诛。但陛下仁慈,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会天就亮了,文武百官也上朝了,你去宫门口敲登闻鼓,告御状,陛下和何大将军在嘉德殿等着你呢。
状词都找人替你写好了,告的是清河大长公主纵家奴在外行兇。
张虎落草为寇,干的伤天害理事,陛下都着我等调查清楚了,桩桩件件都写在上面了,另外还有张虎给清河大长公主夫妇送礼的单子,你拿着这些去告发。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陛下也决不勉强。
大长公主夫妇俩弄权,陛下和何大将军已容不下他们了。
陛下拿定主意要处置他们夫妇,何大将军的兵马也调遣好了,要把大长公主夫妇连同他们的党羽一网打尽,如今无非是要找个发起口。
你是裴家的门生,得过裴家恩惠,你若不愿意出这个头,愿意与裴家共死,陛下也能理解,找别人办也一样。”
田步之忙磕头不叠,“不不不,宋大人,下官领的大周的俸禄,那裴家有何恩惠与下官?下官愿意将功补过,为陛下分忧。”
宋如玉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陛下属意你来办这件事,果然英明。何大将军也看好你,田大人前途无量。”
田步之道:“下官决不辜负皇恩。”
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请田步之上马车,带他来到了皇宫外。
田步之整了整官帽,大步上宫门口去敲登闻鼓了。
不一会就有侍卫和太监赶过来,把他带进皇宫去了。
另一辆马车上,江芷若问江澈:“哥哥,这事能成吗?”
薛巧云正给江澈卸妆,江澈哑着嗓子道:“能不能咬下裴家一块肉,不好说,但是朝堂上的水是搅得浑了,那田步之也没命回洛阳的。”
江澈扮宋玉如,声音不像,所以装作风寒咳嗽模样,他吃了好些芥子末,把嗓子给弄哑了,这会还没恢複过来。
江澈又道:“我们先回吧,我请孟瑾兄帮忙打听消息了,成败如何,最迟明日就见分晓了。”
孟瑾是萧珩的字,萧珩是国子监的学生,如今人也在长安。
萧珩的父亲是益州牧萧景升,益州举荐到中央为官的人才有不少,朝中之事瞒他不过,如今静候萧珩消息就是了。
江家是商籍,大周贱商,朝廷明文规定,商人及其子弟是不能参与官员选拔的。
当年江和留给江梦鲤的钱财土地,足以供他娶妻生子,衣食无忧,养子若有心从政,江和也能助力一二。
江梦鲤是有的选的,并不是说迫于生计非得去做买卖人,但三百六十行,江梦鲤只对经商感兴趣。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做生意不是偷不是抢,也是堂堂正正的,江梦鲤本不觉得有什麽,直到儿子江澈渐渐大了,显露出志向来,做父亲的才觉懊恼。
父子两代人志操不同,江澈从小就爱读书,圣人说学而优则仕,但就算江澈学得满腹经纶,他这一辈子也只能做个白丁。
儿子的进取之路给自己堵死了,江梦鲤觉得很亏欠儿子,江澈爱读书,他就花大价钱把儿子塞进国子监当旁听生,又在长安给置了一处宅邸。
好在江澈只是爱读圣贤书,并不汲汲于功名,他在国子监结识了萧珩,两人志趣相投,鸡窗共读,好得不能再好。
兄妹仨不出门,专候着萧珩,左等右等还没来,老家洛阳那边倒先派人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当日张虎虽死,但杨山还有近千个强盗驻扎,到底是祸害。
江梦鲤原想修书一封去渔阳,请他大哥石逢春再派些人手来帮忙。
吴沖笑说杀鸡焉用牛刀,他回趟他南阳老家,找几个故交旧友,组织一队人马来,清剿杨山还不手到擒来。
于是兵分两路,吴沖和四个军汉带着江梦鲤出资的黄金去南阳招募帮手,另外五个军汉帮忙押送田步之来长安。
吴沖没吹牛皮,很快组织来了三四百人,已把杨山打下来了,十裏八乡被祸害过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有个事是江芷若和彘奴都不知道的,吴沖他们找来的帮手裏,有一个人叫洪大刀,这个洪大刀上一世是南阳流民起义军的贼首,把国家搅得四分五裂,他有一半功劳。
但这个洪大刀乃是个可为善可作恶的人,他的好坏要看他境遇顺逆并与什麽人为伍,前世也是官逼民反,才干出祸国殃民的事。
这一世吴沖把他引到正轨上来了,洪大刀倒做了利国利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