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琢磨了一下,与太子明言道“你叔奶奶无心政事,等这事一过,朝野一太平,她就会与我回晏城养老去。她对政事的兴趣远没有对田土的兴趣来得大,对她来说,土野间多产几斤粮,惠及千秋百世,是她死后还有人在受益的事情,管人罢,人是活物,她也与许多人亦格格不入,无法共存,她就是投入相同的心思,所得会远远不如她在农事上所得之,就似在晏城她也不管晏城的事,术业有专攻,她只做她最擅长、对她最有益的选择,这么些年来这一点任何人皆无法改变,哪怕是我也一样。”
遂以不用担心她会参与政事,她心中毫无所惧,但却比谁都会审时度势、自我约束。
“我知。”
太子看着叔公那张疲倦不堪,但掩不住英气逼人的脸,心下悲切之余,又有几许轻松。
他皆懂得。
“我只是想与叔奶奶说说话。”
他道。
“也罢,我让她悄悄来一趟。”
“是。”
看着对他依旧恭敬的太子,德王心中心疼又不舍。
这个孩子太乖太孝顺了,如此什么事都只会往自己肩上扛,也不知以后有谁会来心疼他,替他分担。
这一夜快要宫禁前,西门迎来了一队人马,一路悄无声息往太子所在的太和殿行去。
宋小五走到太和殿前,迎上来了快步下阶迎她的太子。
“恭,见过叔公,叔祖奶奶”
“见过父王,母妃。”
先是太子见礼,一直在宫中陪同太子的周恭接紧着向父母亲请安。
“起。”
宋小五迟疑了一下,没去扶见礼的太子,说了声就抬步往太和殿走。
“来。”
相比王妃的不客气,德王则单手有力地托起了弯着腰的太子,随后抓住太子的手臂,让太子与他同行,跟上了王妃。
一跟上他就道“王妃,想来恭儿等我们许久了。”
王妃只好侧头“有劳太子。”
“恭儿天天念着你。”
宋小五瞥了一辈子都没学会好好说话的小鬼一眼。
德王不自知,见王妃不说好话,便转头自己与太子说“你有心了,你叔奶奶在家里还说要来早点,让你忙完了好早些歇息。”
太子轻轻颔,眼睛对上了视线从叔公身上转到他这边的叔奶奶。
话都说了,宋小五只好道“打扰了。”
还是有礼、生疏,叔奶奶对他十年如一日,冷静客套从不亲近,对他一如陌生人。
因此,太子从始至终都相信她的不所图,而他母后对她的那些爱憎,太子也很了解当给过你希望的人最后还是离开了你,当你明白你在他的生命当中无足轻重后,你对他所能拥有的最强烈的感情就是恨了,恨会让人感觉他还存在于他们的生命当中。
就像他也曾失望过他不是叔爷爷家的孩子一样。
“不曾。”
太子又施了一礼。
这厢,周承只见他母妃扭过头,抬足往前走,步履不停,而他父王一手捉着太子,忙不迭上前跟上。
周承在后心中哂笑不已,算来,母亲对他,是再温柔耐心不过了。
如此,太子让位这一事,他定要出头出面出力不可了。
他不想他留在燕都,与父母分隔两地
至于晏地,就给妹妹了,在她成年之前,可接来燕都与父母住在一起接受母亲的教导。
周承心中划算着,等到进了太和殿,太子一说出他的打算,他就与太子跪在了一起,抢过太子的话道“儿子也有此意。”
不止是太子想让位,他也想接位。
宋小五看着一刹那间就跪在她面前两个人,转头对上了自家王爷看向她的眼神
“你脑袋进水了”
德王一看过王妃,转就朝太子劈头骂去,“立马儿起来,见人就跪,你的老师他们就是这样教你当储君的那个董太傅,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为人师表者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奸滑的”
德王惊了,连太子的启蒙恩师一并骂了进去。
董太傅为了帮他们都装病不见人了,世子见状,瞄了他父王一眼,没想到被德王逮到,对着世子也是一顿劈头盖脸“我们教你治世,是让你治理晏地的,不是为的助长你的气焰来的你身为长者,不知道对小辈珍之护之,还跟着一起胡闹,还有脸看我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