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窸窣声停止了,而眼前的道路,一望去,以这小小的女孩子为核心的,密匝匝、黑压压地围上一圈不知什么东西。
近一些看去,终于可知了,蛇虫鼠蚁,蟾蜍蜥蜴,蜈蚣蜘蛛,凡是动物中可有毒的,无一不有。
黎融在车里好奇地想要看,却给欧阳克蒙上眼睛,“别看,”
他在她耳边沉声道,“是毒虫,太多了。”
黎融单是听了欧阳克这简短的形容,那过分敏锐的想象力便出来作祟,脑海中所构想的画面生动得过分,因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欧阳克倒是无谓的,从小看着毒虫早已惯了,而白驼山的蛇虫是经由了驯养的,却不似眼前这小丫头,随时吹笛唤来,便能将这遍地无主的毒虫收归己用。许是五毒教独门的秘法,毕竟苗疆之地,潮湿闷热,想来更是毒虫遍地,数量远胜过白驼山了。
他突然异常好奇,想知道眼前这丫头预备以这些蛇虫如何处置这一众草寇。
这孩子心底里究竟是什么性格,此时便可以分晓。
面对着比自己弱小,并无反抗之力的敌人,所有的举动,便是人内心无意识中的性情了。
欧阳克觉得自己似乎猜疑之心太重了,这样一个小孩子也会有顾虑,然而这又是源于她对黎融的近乎于病态的珍视,黎融是要和他一生一世的,真正的一生一世,容不得任何差错。
呱呱如今自然是小,一派的天真懵懂,可她若日后长大了,若再勾连上五毒教……五毒教昔日用毒之名远胜于白驼山,教中据传满手血债者不可枚举,倘使黎融与这些人因为呱呱有了纠葛,不知会有怎样后果……他的眉头又无意间颦蹙了。
一只碗口大的赤色蝴蝶也自雨中翩翩飞来,在呱呱头顶绕了两圈,又落下来,停在她肩头。
她似乎很欣喜,望着这一只硕大的,振翅如烈焰摇曳的蝴蝶,满眼是兴奋喜悦。
她将那蝴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嘴唇一张一翕的,像在同蝴蝶说话,全然忘了面前那七八个给她吓破了胆的莽汉。
于是安静半晌,其间只有呱呱蚊呐似的,同那赤蝶说话,终于眼前种种平生绝不曾见过的诡异令其中一个汉子几乎了疯,但看他举起手中钢刀,高声叫喊道:“小【】贱【】人,还要装神弄鬼!”
然而可觉的是这鼓足了勇气的怒喝,声音里实在有不可忽视的颤抖。
呱呱给扰了同那只赤蝶的对话,气鼓鼓地皱起眉头,双手向上一举,那赤蝶便旋然腾空,悠然振翅。
而在这赤蝶振翅前飞之时,此前只是绕在呱呱脚边的满地毒虫也尽开始活动,一并随着赤蝶的方向,向那几个汉子极快地爬去了。
这些人原已给呱呱打得难以还手,此时见这满地的毒虫黑压压地袭来,再顾不得什么好胜什么脸面,一个个丢盔弃甲,将身上能丢下的尽数丢下了,只差没丢下头和身子而让两条腿跑得更加快些。
呱呱却还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站在那里,也不知那小脑瓜里想些什么,片刻又把头抬起来,将手中枫木笛再次横于唇边,那一片毒虫听这音律之后,动作便渐渐缓了,最终仍随着那红蝶追击的,只剩两条身上带着暗红颜色花纹的小蛇。
那两条小蛇随着空中的红蝶游走得飞快,不一时便追上那些贼人。
只见那两条小蛇,虽身量不大,行动之间却异常迅捷,不一时的,便沿着腿攀到上身去,在人伸手去捉时顺着爬到手上,在指尖露出尖尖的两颗小牙齿,张口便狠狠一咬,旋即从一人身上退下来,便又攀到另一人身上去。
欧阳克在一边旁观,只心中忐忑。这孩子所纵的蛇,眼看这花色,并不是毒性浅薄的,然而不知能不能要人的命,倘或她心性嗜杀,他便一百万个不敢叫这孩子陪伴黎融了。
然而那些给蛇咬了的人,并没立时倒地死去,他们又向前跑了一段儿,随后呆呆地立住了,像是站在那儿愣着,举目四望而不知身处何地。
随后,大约过了有半柱香的时候吧,这些人忽然蹦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嘴里叽里呱啦唱着什么难以听懂的歌,就此跑远了。
呱呱在那儿听着他们唱歌,看他们跳舞,给逗得咯咯笑个不住,欧阳克这时总算安心,莞尔一笑,拉黎融来同看。
那赤蝶调转了方向飞回来呱呱肩头,而那些突然了疯的贼人也都跑远不可见了,呱呱这才平静些,仍立在细雨当中,后知后觉似的瑟缩一下,打了个喷嚏,小跑着回到车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