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庙里落灯早,晚膳后不久便熄了灯,除了主殿留了几盏长明灯外,也就后院客房还有零星几盏灯亮着,当别院最后一盏灯落下后,柳莺莺提着一盏灯笼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
山上的气温骤降,柳莺莺下意识地拢了拢肩头,将身后斗篷的帽檐盖在了头上,将整张脸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晚的夜,寂静得莫名诡异,像是黎明前夕最后一团暗潮,透着某种蠢蠢欲动的危险气息。
她放轻了脚步,一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直待饶出后院,来到后山那片密林时,忽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远远跟随。
“谁?”
柳莺莺顿时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一脸警觉质问着。
与此同时,斗篷下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悄然出了鞘。
黑暗里静悄悄的,无一丝声息。
直到柳莺莺抿住呼吸提起灯笼缓步探去,终于,古树后一抹白色衣袍晃入光影之中,一道清瘦的倩影赫然映入了眼帘。
对方同样着一身白色斗篷,戴着帽檐,将整张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然而柳莺莺提灯照去,却赫然对上一双清冷的杏眼。
四目相对间——
柳莺莺双眼微微一挑。
只见两人竟穿戴相仿,同样的素衣白裘,同样的江南装束扮相,就连身上的斗篷都与初见那日无异。
二人默默对视了片刻,直到对方缓缓将头上
的帽檐摘下,露出一张清丽难言的美丽面容来,赫然是与柳莺莺同住一个别院的苏子磬。
两人的穿衣扮相,竟都与初来清远城那日一般无二。
“苏姑娘。”
柳莺莺看到苏子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只有些意外,没想到是她。
她出门时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人尾随了。
柳莺莺对别院里同住的另外一人的提防之心明显更甚,故而没有想到竟会是她。
“苏姑娘也是认床睡不着,这才外出散散的么?”
看到苏子磬,柳莺莺默不作声的收起了手中的短匕,片刻后,如是笑着问着。
体面的没有点破对方尾随的意图,又神色自若的表明自己半夜外出的原因。
却未料只见苏子磬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说话,亦没有要寒暄接话的意思。
她一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如同这几个月来,被柳莺莺捕捉过的每一次那样。
苏子磬那双杏眼十分清亮,盈盈如水,其实生得极为漂亮,初见时,其实柳莺莺对她印象不错,以为可以成为朋友,然而后来却不知为何,竟分道扬镳得彻底,甚至连话都说得不多。
在沈家这一段时日内,柳莺莺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暗夜中默默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十分离奇,直到眼下,这双眼从黑暗中探了出来,肆无忌惮的盯着她。
在黑夜中被人这样直直盯着,时间久了,终归有些……诡异。
见她一直不说话,一直定定的看
着她,柳莺莺顿时蹙了蹙眉,看了眼时辰,正要开口,这时,忽见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子磬冷不丁从斗篷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来,而后朝着柳莺莺缓缓走来,直到走到她的跟前,对方将那个药瓶递送到了她的跟前,这才冲她缓缓开口说道:“此乃银灰散,能止血化瘀。”
说话间,只见苏子磬双目一垂,避开了柳莺莺的视线,轻声道:“劳柳姑娘代我送到。”
说这话时,苏子磬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缕轻风,在她的耳边缓缓掠过,而后,随风而逝,有些虚无缥缈。
柳莺莺一愣,下意识地接过那个药瓶,却见对方忽而用力的将她的手一攥,攥得极紧极紧,攥得柳莺莺手指略微有些发疼了,才见对方抿着唇复又一字一句郑重道:“劳柳姑娘务必送到。”
“有劳了。”
说这话时,短短几个字,却透着某种沉重的郑重。
说完,柳莺莺还没缓过神来,便见那只冰冷的手骤然松开了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