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甚至时时觉得,若那日大公子撑不住去了,她们姑娘,连同姑娘肚子里的两个小主怕也——
那是她第一次在姑娘脸上看到一丝脆弱神色,虚无,飘渺,
好似风一吹便散了。
伺候姑娘这么长时间,哪怕经历寒山寺劫杀,经历过清远事变,桃夭从未曾在姑娘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
那日,在宝华殿那日,姑娘虽一语不发,可站在那里,生生站着,撑着浑身最后一丝力气站在那儿等着。
不知为何,每每想到昔日那副场面,她便忍不住害怕以及……想哭。
原以为经此事后,这二位不说重归于好,至少关系定能得到缓和,毕竟,这一段时日大公子日日伏低作小试图博得姑娘欢心的场面,别人不知,随着姑娘一路走来的桃夭却分明亲眼瞧在了眼里,何况,公子如今为姑娘,还险些丢了一条命。
却不想——
如今这二位,却是一个在宝华殿卧着,一个在飞羽阁躺着,依然泾渭分明,究竟又是何苦呢。
不想,话刚说到一半,便见帷幔内柳莺莺缓缓睁开眼朝着桃夭看了来,一旁的锁秋立马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桃夭对上那双更古无波的桃花眸,不知为何,后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不多时,便见柳莺莺一点一点慢慢转过身去,朝里侧躺着,许久许久,轻声道:“都退下吧。”
桃夭闻言终是悠悠叹了一口气。
也是,是她鲁莽妄言了,如今姑娘是何身份,怎可肆意胡来。
良久良久,桃夭稳了稳心神,与锁秋对视一眼,正要默默退出去时,不想,这时有宫人匆匆来禀道:“贵人,宝华殿的吴护卫
来了。”
此话一出,桃夭与锁秋立马再度对视一眼,纷纷朝着帷幔里头看去,便见帷幔里头正在闭目养神的柳莺莺终究再度缓缓睁开了眼。
半刻钟后。
一身黑色锦服、肃穆冷冽的吴庸被请了进来,因柳莺莺卧床安胎,吴庸外男多有避讳,故而将他引入外间珠帘后方止下步子,只见吴庸隔着一道珠帘和一座暖屏,朝着屋内柳莺莺恭恭敬敬参拜道:“草民见过……贵人。”
顿了顿,又道:“草民方才去太医院取药,正好太医院给贵人配好的安胎药备好了,草民便顺道一并送了来。”
说着,话语微微一顿,问道:“不知……贵人身子可大好呢?”
吴庸一板一眼的说着。
一张嘴便是“草民”
“草民”
二字不离口,莫名有些——
只见桃夭下意识地朝着帷幔中的柳莺莺看了一眼,见姑娘依然侧着里侧躺着,神色无异,想了想,便径直代主迎下了这抹“敌意”
,道:“贵人身子渐好了些。”
说着,看向吴庸一字一句问道:“不知大公子伤势可好?”
便见吴庸面不改色道:“好,怎能不好。”
说着,眉头一挑,便又道:“少主今日还下榻了。”
此话一出,便见众人大惊,脸色纷纷露出瞠目之色。
要知道那沈大公子方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怎能这么快下榻?听说沈家大公子被那一捶子直接捶碎了整个背部,是被神医死马当活马医,惊天的
在体内注入了钢铁加固,这才生生将人从鬼门关给拉扯回来的,筋骨俱断,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
故而吴庸此话一出,就连原本没有任何神情的柳莺莺听到这句话后,都慢慢转过了身来,定定的朝着珠帘后那道身影看了去。
便见吴庸嘴角一牵,微微淡讽道:“是啊,刚才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不好生惜命,不好生修养,草民也不知少主这般折腾究竟是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