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崎堂堂一介纨绔怎会容忍自己的华服被弄脏,注意力当即就全转移到背后那人身上,还没转头就开始破口大骂。
杜雪衣瞧准他手上一松,抓紧机会立马挣脱溜走。她一面逃进混乱的人群中,还一面竖起耳朵,想探听出那矮子的身份。奈何酒席之中人声鼎沸,她又不敢离得太近,故而什么有用的都没听到。
等她到了安全处回头观察,却惊讶发现高崎已同那矮子冰释前嫌,甚至还勾
肩搭背你一杯我一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能同这位京城第一纨绔做到如此,这矮子的身份更令人寻味了。
咚!咚咚——
清脆的锣声将夜色撕开了一条细长的缝。
“平安无事——”
长街尽头,更夫高亢苍凉之声借着这道缝隙灌入长街,无孔不入,让睡梦中的人们神宁心安。
三更到了,京城中却依旧没有任何异动。
夏橙滔滔不绝说着胡话,柯为和见杜雪衣在出神,便替她接了话头,谁知一搭上话夏橙就刹不住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杜雪衣对此置若罔闻,她静静地目送霁月缓缓跌入北边高耸的宫殿。
远远看去,琉璃屋瓦浅浅映着月光,朱红色的宫墙前人影憧憧,纵使殿宇的轮廓巍峨冰冷,但细处却藏尽生机,这也正是京城中真实的皇宫同皇陵中的最大不同。
它好似独立于岁月之外,悠悠看着世间人来人往,也见证了杜雪衣身份的几经变换。
杜雪衣五岁来时,她还跟着母亲一起住在京城相府;十五岁经过时,她已经独当一面统领银刀门,前来京城接手京城分舵;二十岁来时,她是为了见李征鸿,二人也正是从那时起坠入爱河;而今,她历经死生,又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京城,站在高楼上眺望宫城。
对凡人来说漫长的二十几年,于它仿佛仅仅是一瞬之间,甚至连漆色都不曾淡上一分。
熟悉的宫墙,相仿的月夜,还有久违的许多
不想见的故人,二十岁那年在皇宫秋宴的场景蛮横地占据杜雪衣的思绪。
错过在冀州定下的七月之约后,杜雪衣只身前来京城,去了自己决计不会参加的皇家秋宴,只为来见回京述职的李征鸿。
那时李征鸿刚在敦州吃了败仗,皇帝借此传他回京,其时朝中原本对他年纪轻轻就在军中身居高位嫉妒不已的人抓准时机纷纷前来“慰问”
他,卢骁、高崎就在其中之列。
杜雪衣可不管李征鸿在高位还是低位,一来见卢骁以射箭之名当众为难他,火气登时直窜上三丈高,哪管她爹她哥的叮嘱,霸气上前替李征鸿解围。
谁知李征鸿却不领情,低眸朝她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与在冀州时不顾一切跃入水中救她,又在并肩作战战后同她告白时判若两人,眼中见到杜雪衣时荡漾的神色不复存在。
眼见李征鸿故意同自己疏远,杜雪衣屡屡言语相激却丝毫不见效果,连在一旁的兖王也忍不住现身协调,却全然不管用。
“你不是爱喝酒吗?喝一杯?”
杜雪衣气急反笑,朝他远去的背影冷冷道。
李征鸿身形一顿,在转身的一刹那,杜雪衣敏锐捕捉到他隐于眼底的一丝涟漪。
“不过这里没有你爱的天山雪,凑活凑活?”
杜雪衣随手提起旁边桌上的酒壶,轻笑道。
李征鸿意识到杜雪衣方才感受到了他的心绪波动,什么都没说又转身离开。
杜雪衣也不再勉
强,抬起酒壶便往口中倒,以此来浇熄自己一腔热烈的情绪。
宫中的酒尽是琼浆玉液,名贵甘甜,但对于她喝来却是索然无味,同白水没有两样。她喝得不得劲,索性提着酒坛子就往嘴里送。
纵使杜雪衣自觉已收敛许多,但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江湖都没去过,更从未看过江湖人喝酒的模样,纷纷以为她是被李征鸿拒绝后悲痛欲绝,差点就要寻死觅活了。
“杜二娘是吧,借酒消愁啊。”
浪荡轻佻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杜雪衣常遇到这种搭讪,自是不屑去理这些登徒浪子,径自喝自己的。
“李征鸿这不解风情的不和你喝,没事,我喜欢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