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
待回到侯府时,凌无双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司马晔竟然会派人到侯府传话,催她回太子府,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她还以为司马晔对她漠不关心,恐怕连她什么时候回了侯府都不知道。
既然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凌无双也不再继续赖在家中,反正等她的计划完成,她迟早是要回到侯府的,那个时候就可以天天和家人黏在一起,也不会再有什么忌讳。
用过了晚膳,凌无双才领着珍珠及红玉两个丫头慢悠悠地回了太子府,相较于灯火通明的太子承乾阁,太子府另一头的凤仪阁则显得格外清冷萧瑟。
凌无双望着廊下稀疏的几盏灯笼,心中竟有些悲怆,若是按她的计划,今夜一过,如此萧瑟冷清的凤仪阁恐怕要越发破败不堪了。
夜已深,珍珠及红玉准备伺候她梳洗歇息,她却挥手制止了她们。
“今夜就不必洗漱了。”
珍珠及红玉一脸茫然,凌无双却不能将自己的计划同她们说,她很清楚这俩丫头要是知道她的想法,恐怕会极力阻止,反倒让她不好行事。
她只得吩咐她们道,“珍珠、红玉,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阻拦,更不要担心我。”
听到她的话,珍珠及红玉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太子妃,奴婢们不明白。”
凌无双从桌面上拿起了火折子,绷着脸,神色凝重地望着她们道,“无碍,你们只需照着我说的话去做便是。”
说着,她便扒开了手中的火折子,走到了床前,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床幔点燃,珍珠及红玉皆被她突然而至的举动吓得大惊失色。
“太子妃!您这是作何?!来人啊!”
见珍珠要往外跑去喊人,凌无双却是大声喝住了她。
“站住!你们可信我?”
珍珠忙止住了脚步同红玉站在一起,异口同声道,“信!奴婢自然信!”
话虽如此,可俩人却是胆战心惊地望着凌无双,心急如焚地想要叫人来灭火。
见床幔已经全部烧着,凌无双这才叮嘱她们。
“你们记住,今夜这火是天干物燥,自己烧起来的,珍珠,你立刻前往承乾阁,去通知太子凤仪阁走水,红玉,你马上去校场叫墨谨言前来救我。”
见珍珠和红玉皆是驻足原地不肯离开,凌无双不得不厉声命令她们。
“还不快去!”
两个丫头只得眼含泪水双眼通红地跑出了凤仪阁,凌无双却是泰然自若地坐到了圆桌旁的绣凳上,替自己倒了杯茶,悠悠的喝着。
火势越烧越大,很快火苗便蹿上了房顶屋梁,满屋子都是浓黑的烟雾,凌无双将淋透了茶水的手帕捂在口鼻间,目光紧紧盯着已经被大火吞没的门口,她坚信,墨谨言一定会来救她,就像上一世那样,他一定会来!
凌无双回想起上一世,也是这样一场大火,不过那一场火并不是她放的。
深夜里毫无防备地火就从杂物间烧了起来,越烧越大,她和珍珠、红玉皆在熟睡中失去了知觉,昏昏沉沉地她感觉到有人闯进了火场抱起了她,她也是事后才知道,救她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内侍墨谨言,而那名内侍却因为救她时触碰了她的身子而被太子杖责五十,险些就丢了性命。
最可悲的是,当初她不仅没有向他道谢,竟然还怨他坏了规矩,他救她的时候,她衣着单薄,仅穿着贴身的亵衣,虽然他是净了身的太监,可到底有别于女子,传出去有损皇家体面。
想到这里,凌无双自嘲一笑,上一世的她竟然被规矩礼法束缚得连是非都不分,真是可笑至极!
周围的火势越来越凶猛,温度炙热的灼烤着她的肌肤,眼看着火舌已经将她包围,她猛的被浓烟呛到,痛苦地咳嗽了几声,心里也在担心,若是她今日失算,那她便要葬身于火海了。
就在她渐渐呼吸不畅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她无力地趴在了桌面上,恍惚看到一个全身湿透的身影出现在了烈火熊熊的烟雾中,义无反顾地向她冲了过来。
是他,他来了。
感受到一双温暖湿润的手拉住她,并将她抱了起来,她安心地靠在他湿漉漉的怀中,亦如上一世他多次救她于水深火热,可这一世,她不愿再被他救,她不仅要强大起来救她自己,她还要救所有她至亲的人。
墨谨言将凌无双护在怀中,极为艰难地躲避着四面八方蹿出的火舌,险险地躲过了从屋顶上掉落下来的房梁,总算是将怀中的人安全的从火场之中救了出来。
站在空旷的庭院之中,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想将怀中的人儿放到地面上,却发现她紧紧地拽着他的领口,不愿松开。
“太子妃——”
墨谨言低头呼唤了一声,心中却满是诧异,他不明白为何太子妃会叫身边的丫鬟跑去校场叫他来救人,按道理,丫鬟能跑去叫他,太子妃自然也应该能逃出来,可他方才闯入火海时,却是见她安然的趴在桌上,看不出丝毫的惊惧。
凌无双的脸颊紧紧地贴着他潮湿的胸膛,他湿漉漉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滴到她的脸上,让她感觉有些痒,原本迷离的意识也逐渐地恢复过来。
她还以为自己就要葬身火海,还好她没有失算,她还能继续按照原计划走下去。
察觉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揪住墨谨言的领口不放,凌无双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墨谨言一眼,脸一红,连忙松开手低下了头。
许是她脸上满是毒疮,她竟不敢再抬头去看他,反倒是他的神色泰然,弯下腰,轻轻将她平稳地放到了地面。
“奴才墨谨言叩见太子妃。”
说着,他向后退了两步,跪在地上向她行了个大礼。
她的心没来由一痛,这样的画面她实在太过熟悉,上一世的墨谨言伺候在她身边,总是谨小慎微进退有度,即便她在规矩方面极为挑剔,她也找不出他一丝错处,除了那一夜他为了救她才逾了矩。
“免礼。”
她心情沉痛地回应了他一句,将上一世有关他的记忆抛之脑后,因为此刻,喝醉了的太子司马晔正晃悠悠地在众人搀扶下往凤仪阁过来了,与此同时,墨谨言也不动声色地转身返回了校场。
凌无双早就猜到太子不会及时赶到,毕竟他恨不得她能早死,根本就不愿意为了她这个另他厌恶的女人从温暖的被窝及香甜的梦里醒来,他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他怕她真的死了不好向他父皇及满朝文武百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