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己诏一出,满城沸沸扬扬,再加上小安福这个耳报神,温鸾知晓的消息比官府公布的要多得多。
姐夫的老师董仲文,列在重重卷宗的第一位,虽说还要经过三法司层层重审,不会立刻沉冤昭雪,但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冯家的案子也发回重审了,还是锦衣卫的人督办。小安福说,大人派罗鹰去了邯郸,也就个把月的功夫,定能还冯家清白。
温鸾听了,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死去的羊终究是死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小安福和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简直是看着她的脸色掂掇接下来的话,再也没有之前的自如亲近。
明明不该在意的,温鸾却胸口发闷。
“大人已着手布置请旨搜查康王皇庄,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阿蔷。”
安福笑着说。
温鸾脚步微顿,点点头,“哦。”
哦?安福疑惑地望着她,阿蔷回来不是好消息么,为什么温姐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温鸾的确提不起精神来,她想要阿蔷好好活着,而不是作为一个胁迫她的筹码,被高晟玩弄于股掌之间。
已是二月下旬,春风增添了几许暖意,去年新栽下的早樱成活了,枝头冒出新芽,再过十几天,应是能开花了。
温鸾怔怔看了会儿那些早樱,忽转
身就走。
安福忙问她去哪里。
“定国公府,”
她淡淡道,“去拿阿蔷的卖身契。”
“我去喊马房备车。”
“不必了,我自己骑马去。”
停顿了下,温鸾又道,“我都把要去的地方告诉你们了,就不用再派人跟着我了吧。”
安福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绊倒,自不好意思再说“我陪着姐姐去”
的话了,但该给大人送的消息还是要送的。
瞅着温姐姐出了门,他立刻就要去北镇抚司找大人,不妨巧燕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安福又惊又急,拉着她躲进门房,“你怎么来了,大人不是让你们躲躲么?”
“别提了。”
巧燕垂头丧气道,“我哥都编由头避出去了,结果我娘听说国公夫人病重,感念什么主仆之情,愣是背着我哥跑到国公府给夫人请安,急得我哥又回去找她了。”
周海可能已经暴露,这档口回去非常不妥,安福心知此事重大,不敢耽搁,急匆匆就往北镇抚司赶。
较之他处的春意盎然,定国公府却显得异常萧瑟冷清,因疏于照料,这里的花木几乎都养死了,春风一吹,只有杂草和枯枝蜷缩着瑟瑟颤抖。
宋南一捧着药碗,正侍奉母亲喝药。
郑氏仰在大迎枕上,满脸病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你跟我说实话,你父亲的名字到底有没有在平反的清单中?”
宋南一笑得十分勉强,“我去都察院打听过了,他们说牵扯到的案子太多,
要一个一个来,先紧着日子久远的,抄家流放的人家办,父亲……要等等才轮到,快吃药吧。”
郑氏一把推开碗,喘吁吁道:“不对,不对,昨儿个叶二小姐连皇宫都进不去了,和太皇太后是彻底联系不上了,如果皇上有意放了你父亲,就不会难为她。康王呢,你有没有找过他?”
宋南一不知怎么回答,康王和康王世子被皇上单独叫进宫,说是问问阳高县刺杀案,足足两日没有消息,康王府的人也急得团团转,根本没空搭理他这茬。
此时他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被皇上的罪己诏迷瞎了眼,想想也是,皇上肯定会赦免那些已经死了的,对他的皇位再无威胁之人,父亲显然不在此列。
皇上逐渐收拢大周的兵力,这样下去,父亲能否活到太上皇复辟那日?叶向晚也太没用,刚到京城时信誓旦旦说不日就能扭转局势,结果一年过去了,一没救出父亲,二没扳倒高晟,更没迎回太上皇,她带过来的暗卫反倒折损了七七八八。
宋南一深深叹息一声,突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夫人,夫人!”
一个仆妇着急忙慌进来,一脸忐忑,“少……啊,不是,温家小姐来了。”
“谁?”
宋南一腾地站起身。
“温、温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