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元年)
清晨,海鸥天空盘旋。一艘艘巨大的宝船停在港口里,每个船帆都高耸入云,如同一片森林。无数的苦力在搬运货物朝着宝船那黑洞洞的船舱中走去,又排着队从另一个黑洞洞的舱口走出。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的咸腥味混合着臭汗味,还夹杂着皮鞭抽打在后背上出的清脆的响声、苦力的痛苦的哼叫声,以及监工的谩骂声。这里是“贡港”
——当年成祖朱棣亲自赐名的港口。而“张禄”
一个出生在贡港西边十里的名叫“武川卫”
的城中。
“小禄子,你小子又坐这里看宝船啊”
。
“咋的,你家旁边的王寡妇又和你娘吵起来了”
“哈哈哈哈”
“张家这个小子真有意思,他娘和王寡妇吵起来,他不去帮忙。反而次次偷偷跑过来看我们这些苦力搬货,也够窝囊的”
。
“哈哈哈哈哈”
旁边喝着碎茶的船夫又是一阵哄笑。
“哎,这些苦力只会在这里耍嘴。”
张禄心里暗骂到,“我是读书人,岂能与这乡野村妇去费舌。早晚考取一个大功名,将我娘接到更大的金川府里!”
“我还想……。。”
正在张禄规划自己的宏伟愿景的时候,身后一个孩童叫我“禄哥哥,今天是童试放榜的日子。你咋还坐在这里呆啊。”
“坏了,我把这件事忘了,今早起来就听他们在吵架,吵得头快炸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我拍了怕脑袋,站起身。又拍了怕身上的泥土,向金川卫走去。
路上,金川河在旁边流淌,河面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小商船,这些小船如同蚂蚁一样将城中的货物一点点搬到港口,再将港口卸下的货物一点点搬到城中。听那些船夫、苦力们说,搬回来的货物都是来自中原的,有武陵山的茶叶、苏杭的丝绸、江西的瓷器等等。这些都是金川这里的紧俏货,属于那种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所以每艘船都有市舶司的官兵亲自押运。而这些东西在中原当地遍地都是,他们说中原的路面都是由瓷器铺成的,两边的商铺都是卖茶叶丝绸的。就连商铺的“招子”
都是绸缎面做的。
沿河走着走着就快到“武川卫”
城下了。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不知从哪里开始,越来越多的路人开始冲我又是作揖,又是问安的。
“张秀才您好啊”
“哟,这不是张秀才嘛”
“张秀才赶紧回家吧”
我懵懵懂懂的来到城门口,旁边的告示栏周围站满了人。有人痛哭哀号,有人欣喜若狂高喊“中了!中了!”
甚至还有晕倒在当场,让差役架下去。
张禄挤进人群,才看到榜上的名字,找了很久才在中间看到自己的名字。
“中了!中了!”
张禄就这样降事中邪了一样口中念念叨叨的跑回了家。
此时家中,街坊四邻家里亲戚长辈已经把家门围的水泄不通。不知谁喊了一句“张秀才来了!”
众人将目光向后望去,只见张禄支支吾吾的走过人群,方进入家门。大家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是七嘴八舌的祝贺。唯独那个住对门的王寡妇,脸上气的一下红一下绿。
张禄母亲名叫李氏,见儿子这种状态,也只能谢过街坊后将院门紧闭。李氏来到房中给儿子递了一碗水,张禄这才回过神。冲母亲说到“我中了!我中了!”
母亲这时眼含泪光连声说“好!好!好!吾儿有出息了!”
。这时,张禄父亲张庸从屋外走进来,满身酒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叼着牙签说:“我就知道我儿子有出息,那张老头、李二蛋他们还不信。这不,一放榜他们就拉着我去酒楼喝酒,还不让我掏钱。非说要请我去!说让我这个主簿以后好好照顾他们。”
“你以为,他们冲着谁。真以为冲着你这个卫所里管马料小主簿?还不是以为你儿子童试中了,成为秀才了。谁像你啊,一辈子什么也没中,光靠这你父亲的荫封,当个芝麻小吏。当初老娘咋会看上你们家呢?”
“哎!你这娘们咋这么说话!”
“咋地!就这么说了!你有本事打死我!这家里吃的穿的那个不是我娘家的钱和地支撑着。就你那一个月几两银子,都不够你自己买酒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