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換了好幾個,施岷許得願仍是圍著方岷打轉,方岷只好無奈道:「算了,我幫你許吧——祝我的施老師,長命百歲、永遠年輕、健康快樂。。。。。。」
方岷連說了好幾個詞,收到祝福的人也忍不住,俯身去尋找他的唇。
燭光在兩個人臉上流轉成黃色的暈,從眼睛游弋到唇瓣,見證了這個混著蛋糕和咸淚水的吻。
「這次的吻是冰淇淋味的。」方岷紅著眼說。
「嗯。」
「咱們的初吻是橙子味的。」
「你記性還不錯。」
方岷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心思,突然緊緊抱住了施岷。是很大的力道,箍住施岷的肩和手,帶著軟糯的尾音,喊了一聲「施老師」。
「嗯?」施岷就任他抱著,笑問怎麼了。
「我們還有好多味道的吻沒有試過。。。。。。你不要。。。。。。你不要離開我。」
施岷稍稍動了一下,叫方岷稍稍鬆開自己。等手得了自由後,回抱住方岷,撫著他的頭髮,輕輕說:「。。。。。。好。」
晚上熱氣沒有那麼重,方岷不敢讓施岷吃太涼,淺淺嘗了幾口,便放回了冰箱。
兩個人這次達成一致,誰都不想睡太早。
但是娛樂項目實在是少,兩個人都不想去玩電子設備。施岷突發奇想,要聽方岷念他寄到柳鎮去的包裹——那些滿是情啊愛啊之類的解釋和道歉,被施岷執拗地留了下來。
方岷臉皮再厚,也架不住這些,被磨得沒有法子,才選了個最不肉麻的來念。
他抱施岷到搖椅上,看施岷躺下後,又把信紙塞到老師手上。
「改了好多遍,我都會背了。」他說。
然後清了清嗓子,方岷開始以一種很滑稽的語調進行全文背誦。
「施老師,我之前跑到樹上去刻,『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是因為我覺得你像樹,而這句話很合我的心境——其實這八個字是我同桌看小說看來的,但我記了很久,久到我一看到他,就能想起你。」
方岷咽了咽,看到施老師舒服地閉上了眼,像沉溺在他營造的夢境,這才有勇氣繼續說:
「一開始我以為你不喜歡我,所以費盡心思想讓你看看我。甚至,我想著,只要站得足夠高,你總有一天會正眼瞧我。沒想到,你一直都把我放在心上,是我太笨了,走了這麼久,都不知道回頭看看。」
施老師聽到這句話,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說什麼。
後面的內容已經是即興發揮了,信紙也就被施岷放到毯子上。
「我失去過你,施老師,你大概不知道,那些天我有多——算了,我不該在你面前提痛苦,你只會比我更痛。但是,施老師,雖然我很混蛋,但是我發誓,我真的敢發毒誓、死誓,如果再讓你掉一滴眼淚,我方岷,這輩子受所有疾苦病痛折磨,孤獨到老!」
說著,他看到老師的眉頭舒展開了,手也輕輕搭在毯子上,睡著了。
此時的光是昏黃的,溫柔,不鋒利,和他的施老師一樣。人在這樣的光下就像被罩了一層暖色,當蟬鳴都停住的時候,方岷覺得自己在看一幅油畫。
「施岷?」方岷放輕了聲音,低低喊了一句。
沒有人回應。屋子裡,只有電風扇嘩啦啦轉著。
晝夜溫差不小,方岷怕施岷著涼,於是起身關掉了電扇,準備把薄毯拿出來給施岷蓋上。
這是寧城最熱的一天。
窗邊的垃圾桶里有沾著冰淇淋的蠟燭和刀叉,桌上有還沒刻完的小木頭人兒和一摞信,舞弄的窗簾配上流轉的月光是構圖精巧的空鏡頭。
——方岷抱著毯子轉身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默默把這個空鏡,和八年前那個橙子味的夜晚放在一起,作為他二十餘年中最美的記憶。
他往前走了幾步,看到施老師嘴角帶著淺笑,便湊上去,輕輕印了一個吻。
信紙從施岷手中落下來,打了個迴旋,像只蝴蝶一樣,落在了方岷的腳邊。
(正文完)
第63章致方岷
我的男孩:
因為我不確定自己能陪你到什麼時候,所以提前寫下這封信。
我想,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大概會哭。除了留下點東西勸勸你,我想不出別的法子。
說起來,我人生最炙熱的八年,都是你帶來的。無論是工作、約會還是性*,你都有用不完的熱情——你看,現在我竟然可以這麼直白地和你談「性」,看來,我的臉皮在你這裡真的是越來越厚。
我常常想,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和你道別。也許是我倆一個白頭一個黑髮,你指著我笑我連樓梯都爬不動了的時候;也許是某個晚上,我突然驚醒,卻沒力氣跟你說一句再見的時候;又或許,是我久病臥床,一點一點消耗生命,而你還會握著我的手,說下輩子也愛我的時候。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景,我都希望它來得晚一點,更晚一點。
最好的結果啊,是咱倆都垂垂老矣,相擁著在搖椅上看落葉,然後生命隨著秋天一起終結。
我從沒如此渴望活著,渴望與你一起活著。
希望這封信,能永遠不被用上吧。
很抱歉,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沒有好好愛彼此。
或者說我們愛著,但是忘了怎麼去表達。你說,我的媽媽形容我為「自我」,我想她是對的。我永遠在以自以為的方式對你,卻還要怪你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