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快排你的指標。」
我想我哪怕低頭時都是帶著笑的——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為著各自熱愛的事情,在中國的南北兩端奮鬥著。還有什麼比這種狀態更美好呢?
這種狀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我想是我們的五周年紀念日那天。
說起來,那天其實怪我。
平時方岷和我視頻時,會把整張臉都湊到鏡頭上,生怕我看不清他。但那天不一樣,鏡頭是對著電腦屏幕的,而聽筒里只有粗重的呼吸聲。我立馬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麼,突然很想逗逗他。
本來,方岷大概準備趁寢室沒人準備戰決的,可我偏偏對著話筒喘氣,什麼勾人說什麼,方岷忍無可忍地低罵了我一句,然後更難耐地動起來。屏幕黑了。
沒想到,方岷的室友就在這時候回來,而手機開的公放。
大概是我這邊過於*盪的叫聲給了直男太大衝擊力,他室友罵了一句「死變態」,然後摔門離開,吵著要找公司換宿舍。話里對我和方岷的關係極盡侮辱。
後來,我聽說他們打了一架。
這件事還是鄭九告訴我的。鄭九沒入選管培項目,依舊留在寧城,但對公司的八卦了如指掌。他說,方岷現在深得領導賞識,回寧城後只要考核達標,定崗直接就是中層以上。雖然公司不管私事,但因為私事破壞了同事關係可就不一樣了。
我只能一邊在電話里安慰方岷,一邊勸他收斂起鋒芒,定崗之前不要再鬧了。
「可是上次吃飯你不是生氣了嗎?我為你出頭你不開心,不為你說話你也也不開心。施老師,我到底怎麼做,才能討你的喜歡呢?」
「你有自己的生活啊,這可是你說的。」
我們你來我往地說了很久,最後也沒談出個所以然來。
唯一的結果是,方岷換舍友後,沒再跟我視頻過。
這是我們冷戰時間最久的一次。
第19章
就這樣過了將近半年,方岷從專項組調進了核心組,回到寧城時又升了一級。
他回家時帶了許多特產,指著一堆很難聞的東西說:「這些中藥特別養胃,你記得每天給自己煎一點。」
然後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去公司報導。
我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或者說,其實這些早在他定崗前就已經初現端倪,但同居的時間太短,他的吻又太甜。
只不過我之前選擇性忽視它們。
有時候,方岷回來時會不脫外衣就往床上倒,我推他去洗漱,只能得到一陣沉沉的呼吸聲。有時候他應酬完,帶著菸酒氣回來,我只能在他走後把床單從裡到外換了一通。
他看我換床單,有時候會幽幽地說:「你這麼討厭我的味道?」
一副宿醉不醒的樣子。
我不知道這種狀態還要持續多久,晝夜顛倒、負荷工作、沒完沒了的應酬。我本以為高中老師的生活已經夠累了,沒想到,我竟然成了需要等別人回家的人。
許多個周末里我都在想,是什麼讓我的男孩這樣來去匆忙。
他不再有耐心吻著我的眼睛,做。愛都是蠻橫又粗魯,帶著發泄一般的戾氣;也不再能發現我的每一處變化,甚至說話的語氣都生硬了許多,仿佛我是某個他瞧不上眼的客戶。
我們在一起的第五年,經歷了冷戰、爭吵和許多贖罪一般的性*。我時常想起方岷對我媽說過的,想這個人真的會說到做到嗎?
他確實在努力賺錢,拿了很貴的中藥替我養胃;也在好好健身,以後應該也能「做我拐杖」的承諾;他踏上很好的平台,馬不停蹄地奔向高山大海。看起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那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我想,是因為這些目標的完成,不再以我為導向了吧。
但我又不是只有方岷。
學生、親人、朋友,哪一個不值得我花心思呢?沒必要和一個小孩較勁。
我現在帶的學生比較頑皮,聽完聽力必須要有手遊時間,還問我要不要一起玩。
我自然是搖頭的。他們不怕我,打說果然有代溝。我就苦笑,能沒有代溝嗎,我過完生日都三十一了,你們才多大。
有個少年脆生生應了句「十八」,語氣是上揚的,帶著婉轉的尾音。我怔了一下,隨即說,我和我愛人在一起時,他也才十八。
只是仍有人繼續他們的十八歲,我倆之間卻一直隔著七年。
中文語境裡的「她」和「他」沒什麼區別,這群小孩也沒鬧著要看照片,只是酸溜溜地說,又相信愛情了。
我損他們,這麼多年前的梗了,怎麼還在用,不是4g衝浪的嗎——之所以對這個梗印象深刻,是因為柳中的人下自習後都在討論某男星出軌或某鮮肉xd,然後大呼再也不相信愛情。方岷除外,他一下課就睡覺。
玩遊戲的孩子七嘴八舌,最後是教研助理來了,他們才收了聲。
那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叫夏倩可,曾經是我的學妹,跟我關係很好。
「施老師,該下班啦。」小夏甜甜笑著。她比方岷大不了幾歲,這個年紀的男女,總是有用不完的熱情。
「哦對啦,祝施老師生日快樂啊!」她把手裡厚厚的信封交給我,說,「孩子們給您寫了信,我都收齊啦!」
「謝謝,有心了。」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