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双眼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出来:“我太害怕了,一群狼追我们。是真的狼,有五六只那么多!我抱着孩子跑,可怎么能跑得过狼呢?后来我就摔倒了,孩子脱了手,我一眨眼那些狼就扑了过来。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就已经太迟了。”
谢斩关:“那为什么方才你说是丢了?”
何氏膝行着向谢斩关爬过去,哭得凄凄惨惨:“将军我真的怕,我怕我说出孩子没了你就不要我了,所以才撒了个谎。将军,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呀,我亲眼看着那些狼吃掉了我的孩子……我多么希望孩子只是丢了,那样他就还活在这个世上,以后我也还有再见到他的可能。将军我不想再想起那些了,你别再问了。”
谢斩关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何氏伸过来的手。
厅堂里,何氏一声接着一声幽咽,府门外老夫人抱着一个小小的棺木嚎啕大哭。
王聿祯听着这些远远近近的哭声,心里烦躁得很,她缓缓地站起身:“今天这里都是谢家人,既然都是自家人,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何氏,如果你的孩子是你摔倒脱手后被狼群扑咬的,为什么你身上没有狼的爪印,衣服也没有咬痕?你浑身上下一滴血都没有,说明孩子在鲜血喷涌的时候你是站在远处的。那么从你摔倒到狼扑咬这短短的时间内,你是如何做到跑出去那么远的?”
何
氏开始颤抖,脸色瞬间煞白,她只能微微的摇头,上下嘴唇不住地哆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聿祯向前走了一步,用压倒性地居高临下地问道:“何氏,需要我替你把真相说出来吗?如果由我来说的话,我想那会更加残酷吧。”
听到这里,谢斩关的脸色一片铁青。
何氏仍旧摇着头,过了好半晌才颤抖着说出一句:“不是的,夫人你那都是猜的,不是真的……”
王聿祯说:“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怎么就急着否认了?”
何氏又想扑谢斩关,谢斩关动作特别利落地闪开。
何氏哭道:“将军,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为你生了两个儿子呀,现在没了一个,我还可以再为你生一个。”
王聿祯问:“所以在你眼里孩子究竟是什么?就像你穿的衣服,就像是你用的碗筷,这个坏了那就换一个?这个没了不要紧,只要还有下一个?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也跟你一样是个人。”
何氏看了看王聿祯的咄咄逼人,又看了看谢斩关冷漠的眼神,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坐在地上嘿嘿嘿嘿地笑起来。
她转过头看向王聿祯:“他想我一样是个人?这天底下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王聿祯说出这句话最可笑。你真的把我当做过一个人吗?从我们在京城第一次相见,你就不断地迫害我。你摸着良心说,我真的给小崽儿下过什么曼陀罗的药吗?我确
实嫌带孩子累,可那是我亲生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因为嫌累就给他下毒?”
王聿祯哼了一声:“这话你似乎跟我说不着,当初说孩子中毒的人不是我,说你给孩子下毒的人也不是我,你跟我说这话是想让我这个旁观者为你证明什么?”
何氏愣了一下又说:“还有,当初我是派了贴身的婆子送者申回京城的,其中有一个是从者申出生就拉扯他的乳母。可后来我打听到,是两个陌生人带着者申进了京城谢家的大门。我怎么可能让我压根不认识的人带我的儿子走?而我的婆子还有者申的乳母从那以后就人间蒸发了。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还有谁有这种手段!”
王聿祯反问:“这不是你的猜测吗?你有什么证据?”
何氏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如你心黑手狠,所以我没有证据。我确实给者申送过东西,可我送的压根不是什么不起眼的波浪鼓,我送了好些上好的皮货和山珍!也许你家大业大看不上那些东西,可对我这个后宅的小妾来说,那么好的皮子那么好的山珍花了我多少钱!那都是我的慈母之心,可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换成了见鬼的波浪鼓!”
王聿祯显然是有些烦了,转头看了谢斩关一眼:“你的两个女人在因为些陈年旧事吵架,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谢斩关刚张开嘴,何氏突然又扑了过来,被谢斩关躲开之后,她不
管不顾地趴在地上向谢斩关爬过去,一边爬一边哭嚎:“将军,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千万不能被王氏这个毒妇骗了!她不爱你,她也不爱孩子,她爱的只有他自己呀!”
王聿祯冷笑一声:“就算我只爱自己,我也做不出为了争取时间而把自己的孩子扔出去喂狼的事情。”
何氏疯了一般地嘶吼着:“啊啊啊!我没有!啊啊啊!”
她大把大把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没一会儿头皮上就秃了一块,那块头皮上还隐隐的渗出血珠。
她突然一把指向王聿祯:“是你,一定是你!那根本不是什么劫匪,就是你派出去的人,你想杀了我,你想杀了我的孩子!那些狼也一定是你引去的!那块地方平常根本不会有狼出没,狼只会在深山里,为什么我刚走过去他们就会出来?是你!就是你!”
王聿祯问谢斩关:“她这是失心疯了吧,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给她看看。”
何氏瞪着硕大的眼睛,仿佛下一刻眼珠就会脱眶而出:“将军,杀了她!杀了她为我们的孩子报仇呀!”
变故就在一瞬间,何氏突然蹦起来扑向王聿祯,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磨的极尖的木棍。
谢斩关立刻拦在王聿祯身前,一把抓住了何氏的手腕往身旁一推。
何氏娇弱,谢斩关的这一推让何氏飞出去好几步远,嗵的一声砸在地上好久起不了身。
谢斩关对黑管家说:“将她送到衙门吧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黑管家方才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他曾经目睹了何氏在这将军府中呼风唤雨,也目睹了她方才的狼狈落魄;见过她以前柔善的举止,也听到了她弃子自保的恶毒。
黑管家现在脑子里就像是暴风雨过境一般凌乱,突然被将军点名竟然没能立刻回神,被身后的小厮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应声。
谢斩关向王聿祯走过来,王聿祯就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由韩嬷嬷搀扶着转身就向后宅走去。
谢斩关犹豫了一下,没敢跟过来。
回房的途中,王聿祯撇了韩嬷嬷几眼,韩嬷嬷声音压得极低地对王聿祯说:“王管家做事夫人尽管放心,他们找到何氏的时候她簪子早就当掉了。饿了快两天了,给什么吃什么。”
王聿祯点了一下头:“真没想到她还挺能扛,被说出弃子的事才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