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虽早有儿孙,然冷不丁瞧见这般伤风败俗的画面,还是红了脸。
岳栩面色凝重,正想呵斥张婆子“如此重要之事怎不早点禀告”
。待看了画本书封,他亦没了言语。
暖日当暄,庭落飘香。
案后的男子双眉轻皱,额间隐隐有薄汗沁出。
屏风后的张婆子早就领命退下,光线亮堂的书房,只有岳栩垂手侍立。
竹案上平铺一册画本,正是张婆子方才送来的。诚如她所言,这画本无甚稀奇,只是用色大胆了些。
浴池中的两人惟妙惟肖,就连
池边衣衫的褶皱纹理,也刻画得入木三分。
以前在军营,那些大老爷们也常敞开了肚皮,调侃军中的美娇娘,言语粗鄙不堪,岳栩嗤之以鼻,并不入流,也不同他们看那些“来之不易”
的画本。
只是不曾想,今日会在沈砚案上瞧见此物,还是在宋令枝屋中搜来的。
岳栩硬着头皮上前:“主子,此书并无异样,属下这就将它送回宋姑娘屋里。”
沈砚面上淡淡,只眉宇渐拢,寒冽目光一点点自画本掠过。
园中无声,唯有花香柳影相伴。
良久,那画本终又一次合上。
沈砚端坐在斑竹梳背椅,身影挺直,他一手轻捻指间的青玉扳指,漆黑眼眸如雾,让人望而却步。
岳栩心生疑虑:“主子,可是这画本有异?”
沈砚身份尊贵,所盛上之物,都会由岳栩细细查阅一番。这画本他方才也见过,除了笔墨比市集卖的精细些,岳栩实找不出半点异样。
日光微熏,竹案上,男子骨节匀称的手指轻敲案沿。光影无声落在沈砚指尖,并未向上攀爬。
沈砚眸光极冷,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显然是不欲多言,只那白净手背上,青筋盘虬,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岳栩抬头,好奇又多问一声:“……主子?”
“哗啦”
一声响,案上的茶筅茶盂忽然被掀翻在地,连同那画本,亦翻倒在地,汩汩热茶从茶壶倾泻而出,悉数落在画本上。
岳栩瞳孔骤紧,疾步越上前
,眼疾手快在沈砚手上施了几针。
细长银针尖锐,亮得晃眼。
许是用力过甚,些许鲜血沁出薄肉。
满地狼藉,凌乱不堪。
沈砚一手抚着心口,只觉周身似坠入冰窟,百爪挠心,一会又觉身在熊熊烈火之中。
帐幔轻掩,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心口那股悸疼终于退散。
岳栩半跪在脚凳上,手上十来根银针,他面色严肃:“主子,这次毒发比往常快了半月。若是长此以往,属下怕……”
沈砚揉着眉心,手腕上的旧伤本欲痊愈,如今又添上新的一道,是他方才自己划伤的。
沈砚身中奇毒,岳栩虽擅用毒,然沈砚身上这毒,他却迟迟未能解开。
沈砚垂首敛眸:“关在地牢的药人呢?”
那本该是死囚,本就是将死之人,拿来试药正好。
岳栩低头:“属下无能。”
十来个药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还是瘫痪的。
沈砚毒发加剧,岳栩却仍找不出解读之法,他抱手跪地:“属下已让人重新去寻合适的药人,想来不日便有回信。”
沈砚轻“嗯”
了一声,挥袖示意岳栩退下。
满地的狼藉早有奴仆洒扫干净,那沾上热茶的画本自然而然留在竹案上。
沈砚眼皮轻掀,眸光不经意掠过那画本上的一幕,倏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