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最末端的抽烟区,周肆点了根烟,皱眉看着高姨递过来的笔记本,神情说不出的郁闷。
这上面清楚地记录了这两个月来,沈妍做过哪些事儿,说过哪些话,以及徐敏是如何强迫沈妍的。
周肆本来没当回事儿,直到翻到那句「高姨,帮帮我,好不好」破防。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烟头,不顾掉落手背的烟灰,一页一页往下翻下去。
「15年10月11日,徐太太与沈小姐大吵一架,沈小姐手机、护照全被没收,沈小姐独自在花园坐了两个小时。」
「15年10月25日,沈小姐找我借手机被发现,徐太太要开除我,被沈小姐强行制止。」
「15年10月26日凌晨三点,沈小姐偷跑到我房间,小声问我能不能给她买张去马德里的票,她想逃离巴塞罗那。没有护照,她寸步难行,计划最终失败。」
「15年11月2日,沈小姐领了个女同学回家,徐太太不许两人再往来,原因是这位女同学不是个好学生。」
「15年11月5日,徐太太给沈小姐约了心理医生,想让沈小姐去看诊,沈小姐大哭大闹,表示自己没病,最后被徐太太强行带到心理诊所接受咨询。」
「15年11月15日,沈小姐发高烧,嘴里念叨着三哥。」
「15年11月21日,沈小姐不再反抗,也没再提要找三哥的事。」
「15年11月28日,沈小姐上课途中晕倒。」
「15年12月1日,沈小姐开始绝食。」
「15年12月11日,沈小姐手腕割伤,进医院抢救。」
周肆几乎是阴着脸看完这几页日记,他捏着烟,狠狠抽了两口,在原地走了几圈,最后暂停脚步,闭着眼深呼一口气,抬腿,步伐沉重地走向病房。
手里的笔记本几乎被他捏变形,纸张褶皱成一团废纸,他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小块玻璃,视线落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姑娘。
隔着一扇门,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却能从彼此的面部表情,隐约猜测这次谈话内容并不乐观。
不想她再受委屈,周肆顾不上礼节,也不想再在沈文光面前留什么好印象,推开门闯进去。
沈文光几人猝不及防,听到响动,不自觉地回头。
周肆人站门口,似笑非笑扫视一圈被突然打断的夫妇,上前将笔记本往床尾一扔,他皮笑肉不笑地表明立场:“沈叔,我周肆今儿大逆不道,跟您搁这放两句狠话。”
“您认也好,不认也罢。小饺儿我娶定了。甭管您提什么要求,只要您提,能满足的我都满足。”
“唯一一点,您俩别拿小饺儿开刀,有什么冲我来。今儿这事儿真要论对错,小饺儿其次,徐姨的错不在少数。”
“说句不该说的,您沈家的规矩大于天,可孩子是您自己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真死守陈规,您不怕再次失去小饺?您有这个气度我佩服,可我不行。我不能再失去她。”
“您总觉得我不靠谱,配不上小饺儿。可您看上的那些青年才俊哪点比得上我?学历,能力,权势,我有的并不比他们差。”
“是,他们看起来是挺有绅士风度,也没什么「丑闻」,可您真要细究下去,到这地步了,找不出一点把柄的恐怕少之又少。”
说到这,周肆嘴角扯出一丝嘲讽,杀人诛心透露:“就您去年介绍的那位小张,人在美利坚留学期间跟一个小姑娘不明不白同居一年。结果搞得小姑娘意外怀孕,小孩六个月大了还带人去医院引产,回国后继续装他的乖孙子。相亲时装得人模狗样,背地就将女方信息调查得一清二楚。”
“说是衣冠禽兽也不为过。是,您是做过背调,可您调查过他这些破事儿?您关注的到底是什么,真要我跟您细说?”
“我这人就这德行,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可我敢跟您搁这保证,我的东西,甭管我人还是钱,我全权可以给小饺儿。”
“她要有什么事儿,我敢说,我周肆绝对第一个赶到。要撒谎,我不得好死。”
沈文光被周肆这噼里啪啦一顿说得哑口无言,最后不动声色捡起周肆丢在床尾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
许是被一小辈「指着鼻子」骂,又或是真相背后太过荒唐,沈文光迟迟没有反应。
将笔记本合上,沈文光挪动视线,看向病床上躺着,面色惨白却因周肆的存在而满眼闪光的女儿,缄默片刻,沈文光起身,上下打量一圈周肆。
见他衬衫褶皱不堪,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不修边幅,身上藏不住的疲倦,却没半点休息的意图。
沈文光叹了口气,招呼周肆去外面聊聊。
隐约有松口的迹象,周肆突然后悔刚刚只顾爽,忘记眼前的人是他未来老丈人,如今醒神,多少有点心惊胆战。
只是再想,事儿已发生,话也说出,后悔也无用。
况且,他字字句句真心,也不怕被人抓住细节。
谈话细节没周肆想得那么严肃,甚至简单周肆不可思议。
之前死咬着不松口的沈文光,经此一事,突然改了念头,同意他俩交往。
只是诸多细节还需要再商量,到底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骨肉,不想她日后委屈,也不想她没名没分的跟着周肆,确认的第一件是先定亲。
具体时间得等回去再商量,最迟不过16年年底。
沈妍16年夏天毕业,16年年底完全能来得及。
达成共识,周肆很乐意跟沈文光分享接下来的计划,剩下的日子还是由他陪读。
如果他们不放心,他俩可以先领证。
提议刚出便被沈文光否决,考察期还没过就领证,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