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遥望向天边,嘴角之上,尽是令人莫名心安的温和笑意。
“父皇那边,也要发力了。”
“此刻,兽圈当是只有那兄弟二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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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刘荣所料,此刻的兽圈外,确实只有天子启和梁王刘武兄弟二人。
别说是随行禁卫、寺人婢女了——便是负责兽圈的驯师、官吏,也都被一层禁军之墙堵在了五十步外。
兽圈之内,一头猛虎正惬意的趴在树荫下,不时舔舐一下那人脸大的虎爪,任由几只小金渐层在身边玩闹。
而在高出兽圈三二丈高的位置,天子启背负双手,与梁王刘武齐身并立于护栏外,低头看着兽圈内的场景,面上一阵唏嘘感怀。
“虎毒,尚不食子啊~”
“便是虎这样的凶兽,也知道唯有血肉至亲,才最值得信重……”
“——瞧那只满脸凶相的,像不像儿时,催促我兄弟二人用食的阿姊?”
“那只最小的,更是像极了阿武……”
随着天子启忽而感怀,忽而惆怅,忽又莫名急促的话语声,梁王刘武的目光,便也落在了兽圈内,那一大三小的老虎母子。
母虎慵懒的躺着,三只幼虎中,明显有一只更为强壮,追着两个弟弟妹妹就是又抓又咬。
自知跑不掉,两只小的也交替仰卧在地,龇牙咧嘴,不时再蹬两下后腿,做着最后的反抗。
眼看着这莫名温馨的场景,梁王刘武的心绪,却是莫名有些复杂起来。
“皇兄,当真已经到了连猎弓都拉不开、连弓箭都射不出的地步吗?”
“上林的猎弓,不过是二石轻弓啊?”
“便是民间农户,过了十三四的年纪,也大都能拉得开……”
嘴上如是呢喃着,梁王刘武的目光,仍直勾勾落在兽圈之内。
而在刘武身旁,听闻这极犯忌讳的一问,天子启却只微不可查的愣了一瞬。
随后,便悠悠发出一声长叹。
“唉……”
“儿时在代王宫,实在是过得太苦。”
“之后来了长安,得立为太子储君,又搬出宫去,住进了太子宫;”
“没了母亲约束,更是放浪形骸……”
“——小小年纪破了少阳,又沉迷酒色坏了根骨;”
“先帝病重那几年,更是太子监国。”
“日夜操劳国事不说,还要日夜担心什么时候做件错事,父皇便会废太子而立怀王。”
说到这里,天子启也不由自嘲一笑,低头从怀中取出几张绢布,朝弟弟刘武扬了扬。
“瞧瞧;”
“瞧瞧这些绢布,都够包一剂药了吧?”
“——却仅仅只是朕近三日的药方而已……”
“自父皇大行之后,朕每日要吃的汤药,更是比吃的饭还多。”
“往往都是汤药吃饱了肚,便再也用不下餐食……”
天子启话说的讥诮,轻松的像是在说笑话,话传到梁王刘武的耳朵里,却只一阵鼻尖发酸,眼眶发痒。
“皇兄……”
想要说些什么,又实在不知能说什么、该说什么;
再想到自家大哥如此状况,自己却忙着要做储君皇太弟,梁王刘武心中,当即便觉羞愧难当。
但天子启,却并没有给梁王刘武退却的机会。
只将手中那几张绢布,随手往面前的兽圈内一扔,便摇头叹息着拉过刘武的手,朝着不远处的行宫而去。
兽圈之内,母虎慵懒的抬起头,见方才那两头两脚兽已不见身影,便惬意的继续舔舐起身上油光锃亮的皮毛。
却是没人发现:被天子启扔进兽圈的那几张绢布,其上却空无一物!
过不了多久,这几张净白如雪的绢布,或许便会被那几只幼虎争抢咬碎,亦或是被埋在粪土之下。
一如今日,天子启对梁王刘武所说过的,以及即将要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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