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部长越说越气,恨铁不成钢,转椅干脆扭过九十度,给景宁一个愤怒的侧脸,手连连地挥,看都不想看她一般,“走吧走吧,真是个阿斗。”
石部长这门大炮喷火时是绝对不允许炮灰申辩的,否则炮灰会再次被轰得满世界飞扬。景宁深知这一点,何况她也没什么可申辩的,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从未被这样训斥过,而且是充满着失望和不满地被称为“阿斗”
,景宁意气消沉地拎着文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路走过的地方她都觉得阳光炙热、灰尘弥漫。
到了组里,阿凤小心翼翼地躲着景宁。景宁对她当然也有气,但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就算非要把阿凤拉来当借口又能怎么样?没多说什么,景宁回了办公室。想着石部长对她的失望,想着会上表现突出的韩帅,想着副总那句其实已经判她出局的话:再对工作多些热情就好了……
她错失了最关键的一局,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之前的全部努力全部归零,正应了韩帅两个月前的那句话:看准机会抓紧下手,错过这一站不知道还得熬多少年。而韩帅果真也正如他自己所说:这可是关键时刻,现在用好每一分力胜过你平时十几年的加班熬通宵。
想到那时韩帅向她打探石部长升迁的事情,自己真是嚣张又自信啊。
景宁不禁嘲笑自己,一直顺畅惯了不懂得珍惜。而她对前途和权势也远没有想象中那般清高,真正面临失去时,失落和不甘一样令她沮丧、消沉。
灰心地呆坐在办公室里,直到门外所有的同事都走了,景宁才慢悠悠地下班。停车场里遇到了武匀,像是在等人,景宁跟他挥挥手打招呼。
武匀是卸去一天疲惫的神清气爽,看得景宁很是羡慕。
武匀问她:“下班回家?”
景宁点点头,顺口回了一句,“你也回家?”
“我去修车。”
准备抬脚进车子的景宁就站住了,尴尬地看着武匀和他那车灯,“今天不忙,有时间去修车了?”
武匀呵呵笑了,“看来我的拖拉也很出名了,勤快一次都会让人意外。”
“反正我的车已经修好很久了。”
景宁兴致不高,调侃的话说出来都是恹恹的。
武匀想到天色晴朗,秋色斑斓,就约她一起,“去陪我修车,有没有兴趣?4s店附近有家咖啡厅,情调不错,还有一个街区公园,这个季节结了满树的野果子。”
“听起来不错。”
景宁动了心。
“去看了更不错。”
今天的会开得景宁万念俱灰,楚端又不过来,回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只会更郁闷。景宁点点头,上了武匀的车。
车放到4s店里,两人先去解决晚饭。刚坐下,景宁就头晕了,今天诸事不顺:正正地看见翟远林进了店门,身后跟着历桦。他们没有看向自己坐的角落,径直上了楼。
武匀察觉到她的异样,略一偏头就看见翟远林,便知道景宁在别扭什么了,于是提个建议,“是不是不合口味?我请你去路对面吃西餐吧。”
景宁感谢地点点头,“好。”
西餐厅里没有喧闹,晚餐后武匀点了茶,两人面对面坐着。香茗升腾,景宁磕磕绊绊的一天终于在此时归于寂静。品着茶,心思得了空闲,她惦记起武匀说的那个公园了,结满野果子的景象让她遐想了一路。
武匀笑她的迫不及待,带她出了门,循着一条卵石小径走进了一片树林。园子里是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树,确实结了果子,但是夜色渐黑看不清晰,林木的香气却是萦绕鼻间,让人心旷神怡。
武匀和她边走边聊。两人生活圈子交集少,谈的无非也就是工作。都是同行,交流沟通起来便很顺畅,也开阔了思路。武匀感慨,“都是利益之争,每个人都是棋子,起起落落看似纷杂,最关键的还是看公司老大怎么考虑,如何布局。”
“同样的位置给不同的人坐,效果就不一样,如果都是霸权的人,鸡犬不宁是肯定的。”
景宁说。她心想,若是你掌了权,和唯我独尊的石部长必定是两种风格。
武匀恰恰和她是一个思路,说:“和气容让很重要,火药味太浓没什么好。我觉得你若是当了部长、经理什么的,肯定是最讲效率和纪律的。”
这句话触到了景宁今天的痛处,她找个长椅坐下来歇脚,“我这种人不是当官的料,只怕机会送到面前也抓不住。”
夜色迷蒙,灯光隐约,武匀依稀能看出她的消沉和失落。他略略想了想景宁公司最近的各种传说,就明白了,“我大概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没兴致了。”
“聪明,知道了就别再提了。”
景宁在明白人面前懒得遮掩,仰头看枝叶繁密如盖的一蓬老槐,避世一般只想感受闲逸。
武匀在她身边坐下,“我应该给你鼓鼓劲。”
“哦?”
景宁来了些兴味,想听他怎么给自己励志。
坐在一株株笔直的乔木树干间,武匀说:“就说这些树,它们只是一个信念:头往高长,根往深扎,开花结果晒太阳。都说它无争,其实它们争取到的阳光最多,立根也最稳。”
景宁沉吟着,“你说的是韧性还是竞争?我听不明白。”
武匀笑,“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的人是一个意思,听的人随意体会。佛入佛眼,牛入牛眼嘛。”
“这算什么回答?”
景宁不满地斜他一眼。
武匀被她白一眼,反而开心了,“你很聪明,性格也很爽快,还是急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