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光靠饮食调节了,应该用药,糖尿病就像一辆车,只要启动,就会向终点开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病人彻底休息静养,监测血糖,服用药物,尽量延缓病程进展。患者心情和情绪也很重要,让她保持开朗、舒畅,足够的睡眠……”
妈妈病了,她不但少了一个帮手、又多了一个负担。
齐曈自问:静养、不操劳、心情开朗,哪一条她能满足可怜的母亲?
她一直希望自己尽快结婚,身边有个男人,能替她分担一些;可如今母亲又病了,她若结婚,父母家里没了收入不说,两个病人谁伺候照看,拿什么生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像靠一根绳子悬在悬崖绝壁上,这根绳子风蚀、雨浸、虫蛀,如今,又加了一把锋利的刀。原来,痛苦的不是悲剧,而是看着命运向悲剧冲过去,却无力阻拦。
齐曈坐在草丛里,绝望的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呼吸里是夏日的青草香气,与从前美好时光里的味道一样。
多希望一睁眼,有纯洁的天使笑眼看她:齐曈,你做恶梦了,你爸爸没有出车祸、你家的工厂也没有破产、你有爱你的父母、有爱你的项临,你的生活依旧幸福的让所有人羡慕。
齐曈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在做噩梦,生活依旧美好无缺的,唇角牵起不禁就要笑了。
“玲玲——”
手机的铃声忽然打碎了她的美梦,齐曈一个激灵醒来,看来电,吓一跳:精神文明办公室的电话,又有人投诉她?慌忙接起,电话那头李主任居高临下,语气不善,让她马上过去。
齐曈一路小跑冲到行政楼,还没到精神文明办门口,就听见里面笑语欢声的,不像是有人投诉的气氛,她稳稳气息,敲门。里面一声“请进”
,齐曈推门而入。
里坐着两个人,办公桌后的李主任笑逐颜开,和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客人热络的聊着,见到齐曈,居然起身相迎:“来来来,齐曈,陈峰找你好半天了,你去哪儿了?”
沙发上的陈峰一脸油滑,仰脸眯眼打量着齐曈,笑的甚是得意,尤其是那两个酒窝。
齐曈有些懵,谨慎的站在门口没向里走,看看陈峰,又看看李主任:“主任,是不是有人投诉我?”
“啊,是我投诉你。”
陈峰当仁不让的承认,站了起来。第一次大白天里面对面的站着,齐曈发现这个峰子居然很高,足有一米八。
陈峰一副领导训斥人的架派:“你这班儿是怎么上的,找你好几次了,都不在,好容易今天上午说你上白班,我在你们药房门口傻站了半天没见你人儿,下午又是这样。喂,你们单位脱岗没人管呐?不扣奖金呐?还是你后台足够硬啊?”
其实,最让陈峰憋屈的是在药房被碰的一鼻子灰,那帮小丫头,怎么问都不告诉他齐曈的手机号,嘴像刀片一样,说什么:“手机号?你见到齐曈自己问她,我可不能告诉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呐?”
陈峰问过查号台,齐曈的名下就没有手机号。郁闷的陈峰子于是想起个馊主意:找认识的李主任揪她出来。
被嚣张的陈峰子当着医德医风考评领导的面这么一通训,齐曈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是她脱岗无理,怕被追究,齐曈忍了,低头头不说话,脸色平静,却也不善。
李主任笑呵呵的:“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找人找到这份儿上也算用心,齐曈倒班儿不规律,别说你找,我找都难。”
陈峰笑嘻嘻的又和李主任说笑,最后一句:“李主任您忙,我找齐曈有事儿,改天再见。”
李主任送陈峰出门,顺便也把不想和陈峰一起离开的齐曈“赶出”
办公室,她脱岗的事儿则是完全忽略。
出了门,齐曈就当不认识陈峰,径自快步下楼。她穿着软底工作鞋,速度快;陈峰体格高大,显然追不上她,急了,喊:“齐曈,你站住!喂!你再不站住我就喊人了!”
齐曈脚步不停,冷笑一下,把他甩得两下就看不见了,直奔门诊楼药房,进门后赶紧忙乎耽误的工作。一边在心里安排着下班后的事情:晚饭她和爸爸怎么吃、吃什么;傍晚应该回家看看妈妈,把降糖药拿回家,用法用量交代清楚;晚上回医院陪爸爸,拿些他的换洗衣服;瑾儿家的保姆明天就能来帮忙,可现在情况有变,是不是应该雇个长期小时工……
七分钟不到,陈峰子就找上门了,消闲的趴在取药窗口,向里喊话:“齐曈,快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陈峰子的声音震动了整个门诊厅,情形更像吵架,要知道,在医院里和穿白大褂的人吵架是件多么引人注目的事,顿时,大厅里的病人、别的科室的同事,都看热闹般的瞧了过来,连保卫科的人都观察着、随时准备上来维持秩序。
齐曈忍了一天的火就被点着了:没招你没惹你的,折腾着人还没完了?
她出了药房,站在陈峰子面前,阴着脸:“跟我走,找地方说话。”
这回齐曈次现身如此之快,陈峰发现了:她怕被投诉、怕在单位里影响不好。便掐住她的死穴不放,坚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私事儿:“我不走,我就在这儿说。”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还在用各种猜测的目光看着他们,齐曈受不了这阵仗,只想速战速决:“什么事儿,直说。”
陈峰大赞:“爽快!好!你赔我医药费,那天你把我摔倒了,挂急诊、拍片儿、开药,一百多呢,还我钱,还有误工费、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