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的了解太少太少了,远远少于他对于自己的了解。
月光洒在厢房中,温凝靠在他胳膊上静静地听,听他用嘴平静的语气,说那些最残忍的过去。
萧厉,当今皇上。他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并没有被选为太子,而是皇子中天资并不算聪颖的那一类,太子文韬武略样样领先,是众望所归的太子爷,可由于战乱,太子竟莫名被鞑靼刺杀而亡,皇帝伤心之余生了重病,一个
月后便驾崩了。
萧厉买通了皇帝跟前的太监,日日守在龙榻前,终于谋得了皇位。
萧厉登基之后,舒氏与其他女子都被封了妃,却没有立后,因为无人抽中天命签。
不久后,舒妃却怀上了子嗣,也是整个后宫第一个怀上子嗣的妃子,皇恩隆宠最盛,风光一时,生下大皇子名为萧云辞,字晏和,意为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太平盛世。
可舒妃终究不是抽中天命签的女子,按照祖宗的规矩,并不能立后,皇帝迟迟未决,此事便暂时搁置。
此后,皇帝广纳官家女子,其中便有一女子,虽家世低微,却颇对皇帝胃口,特别是侍寝时,似乎有什么特殊手段,抢走了几乎所有妃子的恩宠,成了后宫第一贵妃。
可一过好几年,她却久久没有怀上龙子。
她悄悄与皇帝吹枕边风,说舒妃善妒,恐怕养不好大皇子,皇帝一怒之下,将大皇子送出宫中读书。
当时齐府风头正盛,聘用了不少京中名师,萧云辞便借住在了齐府。
这之后又过两年,太后心中盘算着是舒妃最为沉稳合适,便将代表凤命的凤镯赐给舒妃,并对皇帝反复敲打,一国不可无后,舒妃诞下子嗣,又陪伴皇帝多年,该立舒妃为后。
这却成了舒妃的催命符。
不过传出消息数十天,舒妃便毒发身亡,死不瞑目。
皇帝不开口,萧云辞无法回宫,他年纪尚小,又被送出宫好几年,原本安排在宫中的内线都被一一清除,在宫外听到舒妃薨逝的消息时,他发现自己竟是什么也做不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最后一句话也没有与母妃说,只能呆在宫外,绝望无力至极。
直到皇帝立那女子为后,将萧云辞交由皇后抚养之时,萧云辞才得以回宫,面对的却是远远葬在皇陵外的母妃冰冷的牌位。
回宫后他便开始探查母妃死因,却查出许多条线索,纷乱不堪指向各处,萧云辞用了所有的计谋,暗暗将那些牵扯进这件事的宫人全都杀了,其中包括一位送毒糕的嫔妃。
他仿佛成了地狱中的杀神,再也没有了一丝人性,宫中人甚至比惧怕皇帝更为惧怕他的所在,朝中官员也弹劾太子与宫中的惨案有关。
可萧云辞把自己从这些事里摘得一干二净。
再加上皇帝看重他的治世之才,皇后伪装慈母处处护着他,这些事便也不了了之。
萧云辞“报了仇”
,却总觉得还未报仇,他能感觉到皇后不对劲,却找不到证据。
他唯有一次出宫去齐府,可到了齐府门前,却看到温凝与齐微明并肩而立,相视而笑。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孤寂一人罢了,那日的池塘,唯一撑着他走下去的那个姑娘,也注定是旁人妻子。
……
后续的事,萧云辞没有再多说,他说到母妃薨逝之后,便没有再说下去,低头一看,却见到温凝朦胧的泪眼。
“你哭什么。”
萧云辞淡笑一声,轻轻抹了抹她的泪,“
不必在意,都过去了。”
温凝却并不觉得此事过去了,这件事便像是萧云辞心中的伤疤,伤痕一直没有愈合,时时还在折磨着他。
没有保护好母亲的遗憾与愧疚围绕着他,难以恢复。
就像她当年看着父亲远去,再也没回来的遗憾一样。
温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而换了话题,轻声说,“你准备何时审问徐京奇?”
“明日。”
萧云辞道。
“我陪你去,好不好?”
温凝轻声问。
她有些不放心萧云辞,舒妃被害一事折磨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抓到真凶,她无法保证萧云辞会不会有足够的冷静。
或者说,他会不会被徐京奇的言语所伤,温凝十分担忧。
所以虽然不符合规矩,她还是主动提了。
出乎意料的是,萧云辞竟然直接颔首道,“好。”
萧云辞垂眸看着她,“我正有此意。”
第二日清早,温凝披着大氅与萧云辞一道前往天牢。
天牢中昏暗可怖,潮湿难言,透出一股阴暗的死气。
温凝跟在萧云辞身后,鼓足了勇气,径直进了天牢最深处,直到看见五花大绑在木桩上,满身是伤口和血痕的徐京奇,才捂住了唇。
徐京奇哪里还有之前那般威风八面的模样,他如今披头散发,形状可怖,身上的血痕稀碎而深,像是被尖刺扎过,又像是被什么鞭挞,着实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