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跪在萧云辞的面前。
萧云辞见她裙子上沾了泥土,身上的衣裳方才整理过后倒是能看些了,只是她额间散乱了发丝,令她看起来不那么端庄、不那么高贵、不那么雅正。
反而显得有那么些狼狈、凌乱和惶恐。
狼狈、凌乱惶恐的女子往往不会那么好看,可她却显然不同。
她隐忍垂眸,咬牙挺立,明明身如软玉引人垂涎差点被人欺辱,明明忍不住眼泪眼鼻泛红,却仍旧接着那净瓶,脖颈再纤细,也绝不低头,只睫毛低垂,在白皙面容上投下一片阴影。
与上次不同,今日的温凝其实顾及不上太多礼仪,只勉强的遮掩住狼藉。
可过了半晌,她却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有一会儿了,萧云辞仍旧一动未动,半个字也没有,眼神仍旧落在她的身上没有挪开。
这时候,他不是应该让自己起来吗?
温凝睫毛颤了颤,撞着胆子抬眸,悄悄看了他一眼,却刚好撞进他沉沉的眼眸里,她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
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惹得萧云辞不悦?温凝更加紧张起来,她一向猜不透萧云辞的情绪,每次这般都会紧张。
萧云辞见她如此,棕黑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终于开口,声音倒是温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温凝不解,抱着净瓶,实在是有些疑惑。
萧云辞眼眸微动,却并未出言提醒,只等着她开口。
温凝细细想了想,似乎终于寻到了什么眉目,轻声道,“今日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这话方才已经听过了,萧云辞面容不见一丝变化。
温凝接着说,“臣女妄自揣测,方才太子殿下心中有所打算,应当是有意为之,让必格勒王子犯错,才能出手保住皇室的颜面,太子殿下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实在是人中龙凤,令人叹服。”
“……”
萧云辞微微眯起眼。
温凝明显感觉到……萧云辞似乎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似乎在等,等自己说什么。
说什么呢?
她咬住唇,脑子里飞快掠过无数想法,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她已经想明白方才的一切……萧云辞要纵容必格勒,才能捉住必格勒的错处惩治他。
皇上对必格勒的意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并没有摆上明面上同意他在御花园乱来。
经此一闹,若是必格勒告道皇上那儿,可他先行此无礼之事,光天化日之下侮辱故去将军之女本身也占不着理,如此一来,反而显得太子殿下顾全大局,萧云辞对必格勒出手也变得有理有据。
所以他中途故意离开乃是方才最好的策略……
温凝想到这些,心中对太子殿下也是真的感激。
虽然之前一直对他敬畏恐惧,可今日,若不是他出现,她或许已经自尽在御花园中,或许受辱后自尽于宫中,总归是没有什么活路。
经他帮忙后,她今日便可以采集花露去太后那儿尽孝,还能免于受辱,还能有一线的希望……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于是她缓缓抬眸,眼眸中流露出真切的诚意,怀抱着净瓶朝着萧云辞鞠了一躬。
“太子殿下良善,令人感佩。”
良善……
前不久,也有人这样跪在他的面前,说他良善,那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君。
萧云辞手指缓缓收拢,手背露出筋脉,面容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将她的一切收拢于眼底,许久之后,才开口。
“起来吧。”
温凝谢过之后便准备起身,她跪得太久,有些踉跄,却见萧云辞垂眸看着她,忽然开口,“可需帮忙?”
温凝听到这句,刚想起身,却是心中一震,差点没站稳。
萧云辞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稳住了她的身形。
温凝被手腕上炙热的手指触感吓得一颤,惊慌看着他,却见他笑容依旧,还是如幼时那般笑,只是现在,他的脸上没有血迹,眼中也没有弑杀的疯狂,也不至于把她吓得连连噩梦。
她立刻让自己平静下来,摇头道,“不必劳烦太子殿下,您今日已经帮我足够多,采花露这样的小事,臣女自己便可以……”
“谁说采花露了。”
“孤是说……”
萧云辞手上力道未松,只擒着她手腕,微微抬起她的手臂,手臂上的丝滑的衣物从温凝的小臂缓缓滑落,手臂上的青红痕迹暴露无遗。
“这些,可需帮忙?”
温凝心中猛地一跳,他方才还是注意到了自己手上这红痕。
她怎么敢再劳烦萧云辞,赶紧惶恐拒绝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这些小事不劳烦殿下,臣女自己可以处理的。”
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松开手指,轻笑一声,“好。”
“朝阳已升,该采花露了。”
他说。